不過下白粥散發出來的香氣,很快就讓袁嵩閉了。
有吃的了!
袁嵩欣喜不已,肚子的覺太難,迫不及待端起這碗他從前看都不會看一眼的稀湯粥大口大口喝起來。
一碗粥里大半都是水,袁嵩剛覺得肚子里好了點,可沒一會兒,就咕咕起來。
喝水哪里能飽呢?
旁邊的游俠見他一副震驚模樣,嗤笑道:“有一碗干凈的白粥喝就算不錯了,外頭多人連這樣一碗白粥都喝不起,只能吃喇嗓子的米糠湯。”
袁嵩好奇問:“何為米糠湯?”
游俠們聽見這話,反倒一愣,繼而便出譏笑,這些貴族可真是,連米糠是什麼都不知。
一游俠解釋:“就是米外頭那層皮。”
袁嵩有了一點記憶,他也意思意思到莊子上視察過田地里的收,那米糠上下來的芒刺,弄得他渾發,回府后洗漱兩遍才好。
“那米糠也能吃?”
游俠好笑道:“騾子牛馬能吃,人也能吃得。”
袁嵩覺得不可思議,“人和畜生怎能相提并論!”
游俠們便都給他氣笑了。
“這世道,人還不如畜生,畜生沒有腦子不用發愁明日如何填飽肚子,人卻不一樣,人還得努力活著,為了活,觀音土和樹皮都吃得下去。”
“也就是徐家軍了吧,不然誰會給咱們這些階下囚準備干凈的湯粥?人管你不能不能吃呢,有碗發餿的泔水都不錯了,這白粥就好比那瓊漿玉,再吃幾碗,死也沒什麼不甘了......”
游俠們嘆道。
袁嵩捧著手里這空空如也的粥碗思量著,就這稀得更湯水一樣的一碗白粥,對他們來說,居然都能比得上瓊漿玉了?
仔細回想著幾天的牢獄生活,袁嵩驚恐的猛搖頭,他下輩子都不想再坐牢。
隔壁的游俠見他這模樣,覺得很好笑,半是嚇唬半是無聊的說:
“這還嫌棄呢?徐家軍首領沒進城時,這牢房里的模樣只怕你還沒見過。”
袁嵩果然被吸引,抬頭朝他看過來。他還記得踏牢房第一天,自己被一世上絕無僅有的惡臭熏暈過去。
游俠出一手指頭,道:“地上的黑泥這麼厚,里面都是經年積攢下來的......”
游俠壞笑的撇了他一眼,“你以為是屎尿?不是的,還有和人的爛骨頭呢。”
“這牢房一進,就別想再出去,多冤魂枉死在這里頭,夜里聽說還有鬼嚎,聲聲泣泣,就在你旁繞,罵它也不走,只想抓個人下去跟它作伴......”
“前兩日首領派人過來打掃,從黑泥里掃出多手指骨你知道嗎?滿滿一簸箕,聽說是這里的獄卒喜歡用夾刑,這才落下這麼多指骨。”
游俠親眼見過,說得繪聲繪,袁嵩臉一點點白了下去,此刻,他無比牢門大開進來的。
起碼不會讓他覺得這麼冷,冷得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家伙,圍在他前沖他吹氣。
游俠問:“看你這打扮,想來從前都沒見過這牢房里的魂吧?”
袁嵩點頭,要見什麼犯人,他只下面的人帶到面前就是,牢房這種臟污的地方,他怎麼可能親自過來?
不過牢房里的事,他也略有耳聞。
可聽說始終是聽說,這里面的冷,只有親經歷過才能會。
袁嵩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就是冀州的州牧大人?”游俠又好奇的問。
袁嵩點頭。
游俠早就知道,現在只不過是再確認一遍罷了,見袁嵩承認,“呸”的朝他吐了一口痰!
“活該!你也有今天!”游俠恨罵道,前一刻還笑嘻嘻,下一秒就變了臉。
袁嵩木楞的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濡,一說不出來的臭氣,像是幾年沒刷過的牙里積攢出來的東西,惡心得他直接吐了。
剛吃下肚沒多久的白粥全部嘔了出來,袁嵩一邊吐,一邊看著這昏暗的牢房,還有游俠們那一雙雙鄙夷爽快的目,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那一張張悉或是陌生的面龐在面前張牙舞爪,如同地獄里爬上來討命的惡鬼。
“我家鄉去歲糟了災,一家七口死得只剩下我一人,聽說州牧大人還尋人四搜羅野味,你還想著吃,你可吃得下?”
“我看這碗白水粥都不該給你,只讓你嘗嘗肚子得睡不著,恨不得把肚子撓爛的滋味!”
“站在你眼前的流民你吃著糜不說開倉放糧,還黑了心腸的差將我們趕到城外西嶺葬崗,人躺下等死!你自己怎麼不去死?”
“葬崗上白骨森森,你們也不怕半夜鬼來門!”
“吃了我們的田地,吸了我們的骨,還要罵窮山惡水出刁民,派出兵打殺手無寸鐵的鄉民,活該閻王爺拉你下油鍋,千刀萬剮!”
牢房里怨氣沖天,唾沫星子飛過來,差點把袁嵩淹死。
要不是火炕幫守牢弟子們來得及時,牢門都差點被激的游俠們撞破。
袁嵩捂著頭臉在草席底下,恐懼得暈了過去。
可在夢里這些逃命鬼也沒放過他,袁嵩被嚇醒無數次,等到徐月要見他時,神都有點不對勁了。
刺眼的日照下來,袁嵩站在牢房前怔怔看著,半晌才在火炕幫弟子的催促下,挪雙腳。
原先好好的一雙皂靴已經被隔壁牢房的游俠威騙走,他赤腳走在有點發燙的青石板上,呆滯的雙眸這才漸漸出一點彩。
府衙側殿,徐月聽見外頭靜抬頭看來,就見一個蓬頭垢面,衫不整的腳老漢垂頭站在外頭,好一會,才抬頭看一眼。
徐月嘖了一聲,輕聲問旁邊的六子:“這是遭遇了什麼?”
六子道:“沒什麼大事,就是牢房里的游俠們知道了他的份,罵了他兩天兩夜。”
徐月嘖的搖搖頭,囑咐六子把人帶下去洗漱干凈再領過來。
現在袁嵩這狀態,本不適合談事。
六子領命帶著袁嵩下去收拾,洗過熱水澡,又換了一普通的布衫,穿上新布鞋,又把胡子刮了刮,頭發梳整齊,可算收拾出個人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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