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0章

嘉辰六年正月初三，夏老爺離世，年六十有八。

在古代，這其實已經算高壽了，算是壽終正寢。

喪禮按照當地的風俗，風大辦。

以往冷冷清清的夏府，足足熱鬧了十幾天。

不管是父親生前的同僚，還是家族的親戚，哪怕是很遠房很久已經不來往的，也都不敢違逆總督大人的意思，還是派了人悲戚哀慟地來參加喪儀。

就連有些不沾親不帶故的左右鄰居，聽見總督大人在此，也想過來結。

這州縣裡的員也都知道了這樁喪事，紛紛派人過來弔唁。

一來二去，這夏府就空前的熱鬧。

喪儀足足辦了十幾天，等喪儀過後，上元節也過了。

夏靖風還是無法釋懷。

他不知道怎麼紓解心中悲痛，只能一罐又一罐的喝酒。

從前滴酒不沾的他，現在天天酩酊大醉。

好在他並不會耍酒瘋，喝醉了就拉著唐潯的手哭訴，然後就沉沉睡。

這日晚間。

他又酩酊大醉地回來，拉著唐潯的手繼續哭道。

「我怎麼也想不到，我大老遠回來，是要來參加父親的葬禮！」

「潯兒，你說……我是不是太混賬了！」

「我滿腹學識，我位極人臣，我手底下千兩萬兩的白銀不計其數，而我的父親居然是窮困潦倒而死！我好後悔啊！」

濃於水，磕在骨子裡的親怎麼都無法改變。

不管曾經有多恨，有多悲涼多失。

親人一旦幡然醒悟，一旦真摯道歉，彼此就還會互相原諒。

這種形，放在誰的上大約都是如此。

而這世間，如果有比『子養而親不待』還憾的，大約就是『子本可以養而沒有養』吧。

見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哭得傷心絕，唐潯的心都碎了。

那種帕子一邊一邊溫聲安。

「沒有！」

「你很好！」

「父親他走得很安詳，他還說……自己看見娘親來接他了，想來他們是結髮夫妻，到了地底下一定能繼續恩吧！」

「是啊！」

夏靖風忽然止住了哭。

「不知道母親能不能原諒父親，不過姐姐也在，應該也會勸解一二的吧！」

說完這句話，他猛然發現。

當初的一家四口，他的至親骨，如今都已在九泉之下，活在人世間的唯有他一個而已。

他瞬間骨悚然，有些可怕。

並非可怕這個事實，而是害怕孤獨。

當一個人再沒有任何親人，只剩下獨自一個在人世間踽踽獨行時，那種滲骨子裡的孤獨足以擊垮任何人。

「夫君，您別胡思想了！」

「好好睡一覺吧！」

唐潯拿著帕子給他了臉，將他的外衫褪去，扶他上了床榻。

夏靖風一開始拒絕著，後來也如常睡了過去。

唐潯將自己收拾妥當，也安安靜靜地躺在他邊。

輕輕地將自己的頭靠在夫君的肩上，眼神著微微的疲憊。

若有所思地發了會兒待，覺得這日子不能再這麼下去。

有些事，也是時候該理了。

目微微犀利，心下打定主意。

「既然……夫君一時沉浸在悲痛中，那麼這件事……還是由我來吧！」

……

翌日。

夏靖風依舊出門喝酒。

唐潯送他離開后，去了溫氏的院子。

也不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二娘，有件事……在我們走之前，我想替夫君了結！」

溫氏也知道在說什麼，微微嘆了口氣道。

「我知道靖風這孩子心理有恨，我也知道你們不會放過夏魏風兩口子！」

「但我想說的是……如果老爺在，他一定不希看見自己的兒子們手足相殘！」

唐潯緒有些激。

「即便他的小兒子死了他嗎？」

「這是什麼道理，父親他就那麼大度嗎？他可是被兒子打得遍鱗傷，還死在兒子手裡。」

「他就真的一點兒都不計較嗎？」

溫氏苦笑。

「老爺在世的時候，他都不反抗，也不告訴我！」

「他將這些東西都瞞下來，無非是怕我知道，向你們告狀！」

「我跟了他一輩子，我太了解他的想法了！」

「他一定覺得這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該的懲罰！」

「你說得很對，哪怕是死在兒子手裡，他也不希他們手足相殘！」

唐潯了角。

即便知道要孝順，即便知道自己不能說，也不能做，但還是不能理解溫氏的想法。

「罷了！」

溫氏拉著。

「這件事你就別管了！」

「想來……靖風心裡已經有了決斷！」

「總歸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而已！」

別忘了，當今聖上可是老爺的外孫，哪怕所有人不承認，那也是實打實的緣關係。

「好吧！」

唐潯無奈，起離開。

自那以後，果真沒再過問過這件事。

……

出了正月，夏靖風的緒漸漸緩和過來。

戒了酒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人把夏魏風夫婦押過來，跪在祠堂里夏老爺的牌位前。

祠堂里線十分沉。

年久失修的桌椅有些半壞，青銅香爐也落了一層厚厚的灰燼，桌子上的供品也是一溜空。

就連空氣里也都是灰塵和發霉的味道，祖宗的牌位和畫像上也都是灰塵。

這簡直是對祖宗的大不敬，夏靖風氣得背過子，什麼也不想看。

夏魏風和金氏有些茫然。

面對總督大人，金氏還是有點兒慫的。

弱弱地跪著小聲道。

「二哥……」

夏靖風一個惱怒，揪起一隻燭臺就砸了過去，怒不可遏道。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我二哥？」

一個不檢點的寡婦而已，這種弟妹他死都不會認。

經過半個月的調查，他發現這些事並非夏魏風自己的想法，而是金氏的主意。

夏魏風人並不聰明，他乾的那些事有許多是這個金氏攛掇的。

不然以夏魏風的心，頂多恐嚇幾聲而不會手，都是這個金氏！！

燭臺砸偏，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金氏嚇得魂飛魄散。

「大……大人！您消消氣！」

「我和夫君做了許多錯事，我們認罰，您要打要罵都可以，千萬彆氣壞了自己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