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便也給裴斐上了一盤子。
“這個圓子竟然是兩層的……”
“這是什麼,脆生生的,有嚼頭兒……”
沈韶一樣一樣地給裴斐添菜。一會兒工夫,裴斐面前的食案便放不開了,也另擺了兩張食案在旁邊專門放涮品。
看著吃得舒暢的長公主和忙得樂呵的沈店主,裴斐破罐子破摔,也拿筷子吃起來。
沈韶暗讚,這就對了,頭一刀,頭也是一刀,先吃了再說。
可惜裴斐沒吃兩口,公主就停了筷子,拿婢子遞上的帕,又對沈韶擺擺手。沈韶趕忙帶著阿圓上前,把放鍋子的食案撤下,另擺了食案,放上一杯飲子,然後就很有眼地躲去廚房裝不存在了。
“裴郎想來明白我的意思,不知願意否?”
裴斐心裡發苦,裡也發苦,正琢磨措辭,福慧長公主又繼續開口了,“願意便願意,不願意便不願意,何苦躲著不見,做小兒狀?”
裴斐面發紅,站起行禮,沉聲道:“臣不願。”
長公主挑眉看他,目在裴斐俊秀的臉上還有肩膀、腰、長上掃過,幽幽地歎一口氣,“那就罷了……”
裴斐沒想到福慧長公主竟然這麼容易就“罷了”,有些愣怔。
福慧長公主站起來,沈韶連忙從廚房出來相送。
“你有沒有意願去長公主府當廚娘?並不用改奴籍,什麼時候若想走了,說一聲便是。”
沈韶趕忙行禮:“承蒙貴人抬舉,然兒鄉野之人,自由慣了,恐怕伺候不了貴人。”瞎話說得很真誠。
長公主看看沈韶,又歎一口氣,“也罷了,只是難得有這麼和我心意的。”說著竟擼下腕子上一對嵌寶金臂環來遞給沈韶。
沈韶雙手接過:“貴人所贈,實在太貴重了。”
福慧長公主一笑,“權當飯資。”說著負手走了出去。
站在門口,著騎馬遠去的背影,沈韶在袖子裡臂環上鑲嵌的寶石,慨萬千:原先覺得李白以“五花馬千金裘”換酒只是藝誇張,看來竟可能是真的……長公主忒大氣,忒豪邁,忒招人喜歡!
沈韶側頭,與那雙桃花眼對上。裴斐有些釋然又有些無奈地笑了。
沈韶也回他一個笑,然後一本正經地問:“郎君接著進去吃吧?”
裴斐覺得這沈小娘子裝正經的神和林晏簡直一模一樣,討厭極了。
裴斐轉頭走了。沈韶雖與他說不上相,卻能篤定他不真生氣,笑一下走回店裡去。
今年最後一天,得了這最大一筆生意,沈韶覺得真是個好兆頭!
話說今天見到福慧長公主確實有些驚訝。這位公主雖非今上同母所出,卻在宮裡頗有面,當初擇的駙馬也不錯,可惜卻在征吐蕃時了重傷,不過比死人多口氣罷了。
一晃幾年,長公主對駙馬照顧得頗為盡心,但也不耽誤找合心意的年郎。
據說宮裡太后和聖人都勸,長公主道,“駙馬為國盡忠,我自然要盡心盡力照顧好他。”至於年郎的事,“可我也不能虧了自己啊……”
長公主依舊我行我素著,太后和皇帝也就不勸了。
想想那日的楚小娘子,再想想今天的李六娘子,想想兩人關於婚姻的態度做法,沈韶又咂出些不同的滋味兒來。
嘿,想那麼多幹什麼?過年,過年啦!送走中午的幾個食客,店裡打掃乾淨,沈韶招呼於三阿圓關門停業,我們放年假!
第44章 快樂年夜飯
周管家把一個箱子放在書房地上,稟告道:“阿郎,這是前日小子們打掃西邊一帶小院子找到的,或恐是前面屋主的東西,老奴不敢自專,特稟告阿郎。”
這宅子大,林家人口,奴仆也算不上很多,今年年頭兒上搬進來時,主要的院子、廳堂並花園子都整修打掃了,而用不到的奴仆院、雜院之類的地方則未免疏忽,這回過年徹底清掃,便清出些舊雜來。
這些舊雜大多已經破舊不堪,奴仆們都清出來堆在院子裡,要一並點火燒了。去巡視的周管家便發現了這些要做引火之的書冊。
這些書冊保存得不好,不都腐蠹了,便是名家名作,這會子也不值錢了。周管家是半個讀書人,拿起一本翻一翻,竟然是前朝大儒做注疏的善本!其他的有詩集子,有遊記,有書信,偶爾能見主人家字跡,飄逸俗得很。
周管家想了想,便都拿走,拂去塵灰,裝在箱子裡,這會子看林晏放假在家,便拿過來。
林晏放下手裡的文書,站起走過來。拿起最上面那冊善本,翻一翻,竟然看見了在園中亭子上見到的字跡。
“便放在這裡吧。”林晏對周管家點點頭。
周管家行禮退下。
林晏不嫌髒汙,把書冊子都放在案上,一本一本地翻。按說當初抄家,書房之地是首重,但這些或許是在臥房或是在別的什麼地方,所以沒被拿走,後來這宅子賣時,這些書冊便流落到下任屋主的奴仆手裡。
從這些書中,似乎能看到那位儒雅灑的禮部侍郎,詩酒,有逸趣,略顯放誕,卻不失分寸,子隨和,卻自有傲骨……真正的士人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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