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夫對自個兒徒弟幾乎是有求必應, 誠然高家族長老覺著上了些鬼當,只這會兒張家勢大,他老人家確實啞吃黃連, 只得睜只眼閉只眼,但讓高大夫去教些鄉野娘。
族長胡子都豎起來, 跳起來道:“不!”
高大夫年紀漸大,又有魚姐兒這麼個人子, 日日在旁端茶倒水地嘰咕, 早學得一話,當即道:“這有什麼不的,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 口子都開了,一跟二跟千千萬也沒什麼區別, 再說我也不打算教止針, 一些哄孩子的玩意兒罷了。”
族長胡子都花白了,氣得雙手抖,罵:“小王八羔子,我早就知道你肚皮泛了青,不想竟這般青,祖宗的東西說給出去就給出去了,那小娘能給你什麼?難不給你下了盅?”說到這,族長真有點狐疑起來, 從收徒到傳授醫再到對外傳授醫,這可不是得了失心瘋麼?
高大夫怕真給族長唬得跳大神, 趕找補道:“到時都得對外人說是高家針, 說不得高家還能重現祖上榮, 這三瓜兩棗的,打小學的人可能都學不會,難不這幾個娘竟真能學會了?”
老族長顯然是正統的封建大家長,讓他承認鄉村野婦比自個兒兒孫還厲害那是不可能的,但他老人家也不是個傻子,不承認是不承認,事實是事實,死鴨子還呢,他這麼大個人能輸給鴨子?只若不承認,不得讓他跑出去教人,若承認,這輩子他豈不是白活了?
老族長憋了半天,一甩袖子,一掌拍在高大夫背上,痛罵:“小兔崽子,還跟小猢猻似的皮,日后高家起不來,我非親自掐死你不可。”
高大夫哪管他說什麼,得了信兒立即就笑地往外走。
老族長眼珠子一轉,道:“要教可以,你帶個族里機靈點兒的小猢猻過去,給小張大夫打打下手。”
若能師回來,那就再好不過啦。
高大夫心下一驚,道,這不是上趕著給魚姐兒送菜麼?這事兒知道了,保管拍大樂,謝高家買一送一。
那孩子非把猢猻使猴兒干不可,但誰他是師父呢,高大夫只做不知。愁眉苦臉地心挑了兩個經驗富的好苗子一塊上婦舍教針去了。
果然張知魚一聽是高家的高材生,立即就笑得一排牙都在外頭,高大和高二其實對張知魚很好奇,他們知道可以剖腹產子,還治活了破肚皮的病人,族長就是想讓他們兩個來學會這一手的。
不過還沒靠近小張大夫,小張大夫就塞了兩包針在他們手里,眼睛亮亮地,道:“你們是不是會扎止針,能給我看看麼?”
張知魚就見這兩兄弟很快了上把對方扎了篩子。
張知魚圍著兩人轉了兩圈,看得兩位仁兄面紅耳赤,兀自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錯了,道:“不對嗎?”
張知魚沉臉,道:“非常好。”說完,便回拍師父馬屁,道:“如何找得真的好的幫手過來,我瞧著他們可手了。”
“能不好?高家下一代族長估計就得從里頭來。”高大夫笑,又道:“至于哪來的,我說族長主送的你信麼?”
張知魚又驚又喜:“老族長這麼喜歡我麼?他可真是個大好人,改日我親自登門謝謝他老人家。”
高大夫一口茶噴得老遠,抖著手笑道:“小猴兒,你且讓他多活幾年。”
張阿公見高家出了三個人,自個兒也更賣力了。
他二人是一二十年的好友,兩人一塊兒教起來還怪有默契的,這好事兒可不多見,趙掌柜賊地派了保和堂的學徒來聽。
只保和堂只有男學徒,婦舍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張知魚立即開了賬在茶館兒租了間屋子給大伙兒一塊使。
這些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張知魚是絕不可能松懈一一毫的,幸而看人合不合格這事兒,千年后早有了系統的法子——考試。
高大夫和張阿公一塊兒出了卷子讓他們考,高大夫是個很嚴格的師父,他出的題都是基礎題,什麼位有什麼用,那種針法可以緩解產婦筋,這些只要認真學的基本上都會,但他的及格線是八十分。
張阿公個老怪就不同了,老頭子生平第一樂事便是為難別人,他的題就很難,還要求別人畫骨頭。
張知魚都不敢說自己能畫出來,回頭悄悄抱著模型睡了幾個晚上才記了所有細節。
想聽起來多,但實際上學的東西并不多,養出來的人只說得上是三腳貓的急救大夫,但這對大部分不是危重型的產婦來說,已經夠用了。
張知魚出的大多數都是急救常識,怎麼正胎位,怎麼看產婦的胎是不是死胎,這些都很容易辨別。
三個人合起來出的卷子,能得高分的很,試卷是最看出一個人有沒有用心學的東西,于是有些只想隨意蹭課的娘子和學徒慢慢的就不來了。
張阿公瞧著都心疼,道:“你阿婆跋山涉水地求學,這麼多年下來才能學得一星半點,如今咱們免費教,還有人不愿意學。”
張知魚只是想大家能多學點兒,但是讓師父和阿公委屈的事,是不能容忍的,這些走了的人再回來,就不讓了,就算在婦舍,張知魚也不教們了。
各位大夫知道后,險沒把自個兒徒弟揍死,但張知魚素來說話算話,就是大夫們親自來求,都不答應再讓人過來。
這場小灶留下來的人便安分了許多,高大夫和張阿公教起來也更順手了。
理論只是基礎,要救人必須要有經驗,針灸和胎都得親自上手才行,高家的兩個小年都是互扎的,大家欽佩不已,但到自個兒那就萬萬不行了。
張知魚眼珠一轉就有了主意,道:“這事兒也不難,讓不舒服的娘子過來不就了。”
南水縣的要生產的貧民娘子,通常懷胎七月時就會跟著丈夫婆婆上婦舍來瞧子,確認好大概的產期就能有準備地過來。
們很多人都沒有足夠的錢買藥吃,也得不到心的調養,江南的娘子沾水的多,上總有這樣那樣的病,如果不收錢給們調理,張知魚覺得估計愿意來的人還不。
張知魚便讓婦舍的娘子每日都給來的孕婦說,打今兒起,不適的娘子都可以免費上婦舍來扎針,想要備孕的娘子也可以來瞧瞧,若不適只要是婦舍出得起的藥材都半價給大伙兒。
丹娘嚇一跳,小聲嘀咕道:“咱們沒那麼多銀子。”
張知魚眨眨眼,道:“我們的藥材不是有朝廷給麼?不能問他們要?”
丹娘想起這事兒就頭疼,道:“我們的藥都是藥坊給,但是藥坊你也知道是什麼樣子。”
張知魚點頭:“窮蛋一個,藥材還得用自個兒的院子種。”
丹娘嘆氣:“每年問他們要藥,他們都得吃幾個月的水煮菜,你要這麼多,那群老頭子還不得得一魂出竅二魂升天了,讓人瞧著怪不忍落的。”
張知魚當年還去熬過藥呢,爹還覺著那里頭是盤來著,但都這麼些年過去了,不至于還是破瓦房一間吧,便道:“咱們先要多點兒,先抬價,等鬧起來了我們再降點兒,總能要到些藥回來的。”
丹娘為藥坊燒了卷經,冷靜地問這小商:“你要什麼藥先寫了給我看看,咱們商量好了再過去。”
張知魚道:“那我明兒跟閔大夫商量商量再回來說。”
閔大夫聽了的話就道:“藥坊的藥都是常見藥,只能治輕癥,若能要著補補氣的好藥,對鄉下的婦人才有用。”
張知魚點點頭,但補補氣的藥實在太貴了,就是財大氣的保和堂,就算義診也不會送這些,何況藥坊那麼個窮蛋。
張知魚挖空心思心思地想,究竟有沒有什麼東西,又便宜又好用,還幾乎對所有孕婦和準備懷孕的婦人都會有效果。
但的實踐經驗太了,又過了這麼多年,許多記憶張知魚都有些模糊了,需要一些特別的開關才能打開。
晚上,月姐兒做了一桌子小菜,六月的天已經很熱,四都是蛙鳴和蟬聲。
張知魚又熱又悶,心里還存著事就有些吃不下,坐在臺階上納涼。
一有事就這樣呆呆的,張家人都習慣了。
大夫見不得病人,廚子聽不得腹鳴。
月姐兒拿了團扇給扇風,道:“今日我做了清炒蘆筍,還是李三哥從外頭帶回來的,咱們這兒已經過季了,清爽得很,你多吃一點兒。”的臉,笑:“起來都沒了。”
前院的母或許是下了蛋,在咯咯噠地,張知魚細細地嚼著蘆筍,悉的名字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張知魚忽然笑起來,抱住二姑,道:“二姑,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想自己找到了可以用的東西——葉酸。
蘆筍和肝里,都有富的葉酸。
葉酸,可以大大降低嬰兒畸形的概率,在這個時代,產婦們都還沒有意識來專門補充。
張知魚覺得,葉酸一定會很有效果,提高了嬰兒存活率,大家就不用那麼辛苦地一胎又一胎生了。
鬼門關過一趟是一趟。
作者有話說:
葉酸服用也要聽醫生的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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