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是領頭人,是江南讀書人的表率,他死得不明不白,是大家心底的痛。
這十年間,剩下來的二十三位撐船共渡的學子,從來沒有互相聯絡過,他們都在等待顧慈長,等到師出有名,等到自己也有名姓。
回鄉丁憂的陸通判,收到信連孝也不曾換下,就快船來了姑蘇。
千還以為這是無類樓的學子,道:“好好念書不必記掛我。”
“從前我不是為了千家求學,現在自然也不是為了你來。”陸通判站在牢前對依舊冠整潔的千說。
千聽懂了,道:“你是顧玄玉的朋友。”
“我們哪里是朋友——生死之,這四個字或許你永遠也不能明白。”陸通判道:“你以為我們會害怕,會擔心家小就緘口不言?笑話!當年大水,大家一起吃了多苦才走到姑蘇,帶回去的錢卻是杯水車薪,眼看著沒有活路。是顧玄玉一個人背了所有的債,但對著我們一個字也沒說,常縣十萬百姓的命,都是他扛起來的。他的心是我們親自挖出來裝好的,所以,你剮的又怎麼會是他一個人的心——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人沒有娶妻生子,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千默默地閉上眼睛沒有說話,在見到顧慈的時候,他就知道會有今天,但是卻沒有想到世上記得顧玄玉的竟然有這麼多。
陸通判大罵了千一通,朝神清氣爽地在姑蘇城里住了下來,等著看千的下場。
魏知府聽得膽戰心驚,回頭也對師爺嘆:“千家失了仁義之心,實在是……”太可惜了。
千尋帶著下九流的弟子,靠一雙腳走遍了列國,一點一點賣藝攢錢,才修了無類樓,有無類樓的姑蘇和沒有無類樓的姑蘇,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樣的無類樓沾上淤泥,總是人齒寒。
就連皇帝也對著皇陵的方向站了一會兒,千尋這樣的人,要多年才能出一個?或許以后也本不會有了。
人都有私心,他見過千尋不次,他私心是不想罰千的,太子的境本來就岌岌可危,再殺了他的老師,臣子們怎麼想呢?
雖然顧玄玉的死因簡單明了,但犯罪的是千家人就太難辦了,一連好幾日皇帝都下了彈劾千和太子的折子。
這天神京城里一早就有攤販在街頭賣起了餡兒餅,穿著緋服的五品兒在攤子上,就著豆漿吃了一個餅子,贊道:“這餅子這麼多年還是這麼多,可惜今后恐怕再也吃不到了。”
神京遍地都是兒,這種緋服的人,攤販也不怕,笑問:“明兒我還來賣,人起早點兒,我給你留一份。”
小兒笑著回了一個好,還不到午時,小販的攤子已經全部賣了,他推著攤子正打算回家,就見里頭急沖沖地抬出來一個生死不知的兒。
小販看著緋紅的服和下上的痣,大驚失道:“這是怎麼了,人早上還在我這兒吃了個餅子。”
出來采買的太監搖頭:“是個姑蘇人,聽說爹媽都是常縣的,小時候有個姓顧的秀才,用一袋米把他從人牙子手里搶了回來,報恩柱了!”
“娘的,又不是史臺的,何必這麼賣命,差點兒腦漿子都要出來了。要不是長平公主手快拉住了人,這會兒早斷氣了!”
小販呆了,什麼秀才不秀才的,沒個名堂,很快他就知道了緣由。
這晚,皇帝剛剛收到小兒離危險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出一個笑,面前就擺了二十三份書。
這些人的名字皇帝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見過,汪若海看了一眼就笑:“二十年前,這些人的名字似乎是寫在一張紙上的。”
皇帝很快就反應過來,對汪若海道:“將那道折子翻出來給我。”
汪若海領命而去,很快他就打開了當年知府的告狀折子,里頭主要說的是縣里來了強人把錢都搶干凈了。
皇帝拿著這份名單和桌上的落款對照起來,半天才放了折子,道:“二十年過去,除了顧玄玉,剩下的二十三個人竟然一個也不!”
當年這些人尚且不明白什麼皇權,威脅衙門和皇帝的事做了也就做了。
現在他們已經為快十載,再也不是只有熱的秀才,為顧玄玉申冤的事,早就沒有聯系的兒,又一次從天南地北走到了一起。
大家看著走在前頭長玉立的虛影,又一次一起站在了城樓上。
咬破手指,眼也不眨地寫了折子。
陳公復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皇帝,道:“為什麼公道總是要流夠鮮才能喚醒,顧玄玉這樣的良才,才是陛下真正的肱骨之臣,他本來應該有很多死法,本該為天下事耗盡心,卻因為荒謬的邪書,死得不明不白。陛下還不明白嗎?天下百姓的眼睛,死在水災中的眼睛,都在天上地盯著這張案頭,看皇帝能不能給能讓他們吃飽肚皮的人一個公道,私不去則公不存,請陛下三思。”
陳公復行了個大禮,下帽放在桌上,轉就走出了殿門。
一石激起千層浪,二十三封書、陳公復辭請退,徹底將顧玄玉死亡案推向了眾人。
顧慈還沒走進考場,神京城已經議論紛紛了。
作者有話說:
二更我看看晚上有沒有勁寫。下一章這件事就解決了。其實我之前想過把顧爹爹蝴蝶掉,擔心大家不喜歡這個故事,后來想來想去都不想砍綱,就又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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