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寧膽戰心驚地看著江刻, 很怕他會發火。想,要是知道江刻和別的孩單獨吃飯,對方還給他拍照、發微信, 他卻瞞著不告訴, 肯定會生氣。
所以,江刻生氣很正常, 唐亦寧已經在想要怎麼哄他了。
江刻盯著霍云舟的照片看了一會兒, 又退出去看那張唐亦寧的單人照, 問:“你們兩個人, 能吃這麼多東西?”
唐亦寧長脖子瞄一眼照片,桌上的菜品的確很多, 還五六, 說:“日料就是盤子大,菜量其實不多。”
江刻轉頭看:“日料貴的,這麼一頓得上千吧?”
看來江先生也沒怎麼見過世面,唐亦寧點頭:“嗯,差不多。”
江刻問:“他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唐亦寧苦著臉:“這其實就是頓工作餐。”
江刻指指照片:“工作餐吃日料?你騙鬼呢?”
“真的就是工作餐!”唐亦寧解釋給他聽, “這個人是總監,不差錢, 吃飯不講價格,只講好不好吃。他在這家日料店充值了三萬塊, 去吃一頓飯就跟我們吃碗蘭州拉面差不多。他非要去那兒吃,我有什麼辦法?我當時章還沒蓋呢, 要是把他惹了不肯給我蓋章, 我怎麼和莫姐代?”
江刻把手機還給, 抱著手臂想了會, 沒發火, 只沉沉開口:“我覺得,你得讓他知道你結婚了。”
唐亦寧很無奈:“不行啊,我前陣子才和他說我是單。”
“你們為什麼要聊到這個?”江刻困極了,“是什麼樣的語境才會聊到你單不單的話題?”
唐亦寧想起那天在私房菜館,霍云舟找道歉,突然問是否單,口而出自己單。
霍云舟還追問:連男朋友都沒有?
回答:對,沒有男朋友。
唐亦寧說:“霍總監和莫姐認識,面試時莫姐問過我有沒有男朋友,我說我是單。后來霍總監問我的時候,莫姐就在附近,前后隔了一個月,我不敢說我不是單,怕他倆會聊起這個,會穿幫。我那天是第一天上班,哪會想那麼多?肯定要統一口徑的呀。”
接著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我給你舉個例子,上周五霍總監帶人來我們廠考察,一桌八個人吃飯,莫姐和霍總監都在。我們廠有個男領導當著所有人的面問我有沒有男朋友,我說‘沒有’。你想,如果我和莫姐說‘沒有’,和霍總監說‘有’,當時我就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了!所以在單位里,不管是面對同事還是客戶,我統一都得說‘我單’,這樣才是最保險的。”
江刻聽明白了,想了想,能夠理解唐亦寧的用意。求職時遇到的困境他都看在眼里,婚只是為了得到一份工作,他之前并不在意,覺得這善意的謊言不會影響任何人,因為他們的確沒打算要孩子。
可現在,霍云舟橫空出世,江刻雖然沒見過他,但知道他給唐亦寧送過護品禮盒,大晚上的和發微信聊天,請吃昂貴的日料,吃的時候還給拍照。
大家都是男人,要說霍云舟對唐亦寧毫無興趣,江刻可不信。
現在的問題是,霍云舟做錯了什麼?
他不知道唐亦寧已婚,是把當單孩對待,而唐亦寧又不敢公開真實的婚況,怕被炒魷魚。
撒下一個謊言,就需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圓,真是至理名言。
江刻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公開?至得讓他們知道,你找了個男朋友吧?”
唐亦寧思考后,說:“本來是想一年后再說的,現在……要不等我轉正?”
江刻:“你們試用期是多久?”
唐亦寧:“三個月。”
那就是要到元旦以后了,江刻很不開心。
唐亦寧松了口氣,江刻是個理的人,認識這麼多年,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會去分析邏輯關系,再給講解。他就是講話不太好聽,有時像在指責,倒是從來不會謾罵。
結婚前后的幾次吵架,發火的人其實都是,江刻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一通瘋狂輸出,這也算是他的一個優點。
兩人關掉臺燈,一起躺到被窩里,上蓋著一床春秋被,特別大,不太厚,被套不是江刻曾經幻想過的高級灰,而是印滿了各種水果圖案。買的時候他問過唐亦寧,說那灰撲撲的哪里高級了?暖調才好看。
黑暗中,江刻抱住唐亦寧,手腳都纏上去,把捂出一汗來。唐亦寧推他:“干什麼呀?熱死了。”
“明天二十五號,我發工資。”江刻在耳邊說,“小江家又會變一個萬元戶。”
唐亦寧笑,笑得渾打,江刻自己也笑了:“你喜歡吃日料嗎?喜歡的話,我們下個周末也去吃。”
“不喜歡,貴得沒道理。”唐亦寧滴溜溜地轉眼睛,“不如,我們去吃牛排吧?我以前都吃的豪尚豪,特想嘗嘗斗牛士。”
在鎧勛上班時,和小何去吃過豪尚豪,人均六七十。小何說,斗牛士比豪尚豪高檔些,味道也更好,尤其是那個原切眼牛排,一份138,特別香,唐亦寧聽過后惦記了許久。
沒想過王品牛排、牛排家,或是別的高端西餐廳,那種地方人均消費四五百,別說江刻接不了,唐亦寧自己都覺得沒必要。
只想嘗嘗那份138塊的眼牛排,想和江刻一起去。
即將變萬元戶的江先生一口答應下來:“好,去吃斗牛士,我也沒去過。”
唐亦寧警告他:“你不許點那種最便宜的牛排。”
江刻抱著,腦袋往肩窩里蹭:“你管我點什麼呢。”
唐亦寧就知道這摳門沒那麼容易變,懟他:“你有本事去點兒套餐呀!”
江刻嗤嗤地笑:“人家要是答應,我真會點。”
“神經病。”唐亦寧在被窩里踹了他一腳,“松開!我要中暑啦!”
——
霍總監的出現沒有在小夫妻的新婚生活中掀起風浪,江刻知道了有這麼一號人存在,對唐亦寧還是非常信任。
論高外貌,他沒什麼好怕的,霍云舟無非就是比他白,但他年輕啊!唐亦寧說那家伙已經二十九歲半了,過完年不就奔四了麼?不足為懼。
江刻唯一介意的點是,霍云舟很有錢,非常非常得有錢。
偏偏,江刻現在很窮,非常非常得窮。
周五,杋勝科技發十月工資,江刻收到短信,實發18394.68元。他長舒一口氣,把錢分了一下,存進幾個不同的理財賬戶,有些是三十天一期,有些是隨用隨取。
除掉還按揭的五千多,可支配余額超過一萬五,江刻終于有了點底氣。
下班太晚,菜場已關門,江刻只能去超市買菜。第二天他得加班,唐亦寧休息,會去文興橋接父母過來,岳父母答應在新房住一晚,小姨一家周日晚上會來吃飯,江刻想著周末要做好幾頓多人餐,得把食材準備充分。
他回憶著去文興橋吃飯時七個人的餐桌,丈母娘會做多菜,又會有哪些大菜,在購人群中,認真地挑選甲魚和鴨。
江刻第一次買那麼多的大魚大,還都是挑好的買,竟沒有太心疼,想到是給唐亦寧的家里人吃,下手時相當爽快。
秋天是吃大閘蟹的好季節,他看著那些蟹,八十多一斤,只是個頭不太大,問工作人員:“有沒有再大點的蟹?”
工作人員說:“你要大的,得去外面的專賣店買。”
江刻從超市出來后,找到一家賣大閘蟹的專賣店,蟹的個頭果然比超市大一些。營業員給他推薦五兩一只的蟹,四百多一斤,把他嚇一跳,最后選了四兩一只的那批蟹,一百五一斤。
營業員拿著網兜去撈蟹,問:“要幾只?”
江刻說:“七只。”想了想又改口,“八只吧,吉利些。”
八只大閘蟹付了四百八,江刻開車回家,想到后備箱那一大堆食材、水果和飲料,總共花了一千多,心越來越愉悅。
這些年他節省至極,看著存款越來越多,心里會有強烈的滿足和就。而今天他發現,原來花錢也可以讓人快樂,真是奇怪。
——
周六下午四點多,辦公室所有人都在加班,江刻找到趙海濤,說自己得早點走,家里有事,工作會帶回家繼續做。
趙海濤納悶:“你最近怎麼老家里有事?老實代,你是不是找朋友了?”
江刻沉默之后,腦袋一昂,承認了:“嗯,找朋友了。”
不趙海濤,周圍幾人都抬頭看向他,趙海濤激地問:“誰啊?是上次踢球時遇見的那個姑娘嗎?”
江刻高冷地回答:“對,就是。”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趙海濤左右一轉腦袋,手歡呼,“給錢給錢,老子贏啦!我就說江刻找對象了,找的就是那個來足球場的姑娘!這下你們沒話說了吧!”
江刻:“……”
這群王八蛋,居然還用這事兒來下賭注?
江刻氣呼呼地坐公車回家,因為汽車被唐亦寧拿去接人了。回到星云坊,家門一打開,他就覺到與平時不一樣的氛圍。
所有的燈都亮著,空氣里飄著菜香,唐磊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幾上擺著一杯熱茶,還有一大盤水果,外加一個四格零食盒,里頭有花生、瓜子、松子和開心果。
唐磊峰朝著大門轉過頭來,江刻喊了一聲“爸”,唐磊峰笑著揮揮左手:“小刻,回來了。”
江刻:“嗯,回來了。”
廚房里響著油煙機的聲音,還有兩個人的說話聲,聽到江刻的聲音,唐亦寧探出腦袋:“你回來啦!今天怎麼這麼早?”
江刻換好鞋,又去廚房見丈母娘,喊了一聲“媽”。
韋冬穎在煮牛骨湯,看到江刻后笑瞇了眼:“小刻回來啦,哎呦,快一個月沒見你了,你是不是瘦了呀?臉上都沒了,我們寧寧倒是胖了些。”
江刻看一眼唐亦寧,說:“伙食比較好,三天兩頭出去吃大餐,我是只能吃食堂。”
唐亦寧瞪他,江刻憋不住笑,了的頭發,對韋冬穎說:“媽,你別弄了,我來做吧,我就是回來做飯的。”
韋冬穎指指上的圍:“今天我來吧,明晚你們小姨來吃飯,廚房再給你。我看了你的冰箱,怎麼買這麼多菜啊?”
唐亦寧抱著江刻的胳膊說:“他就喜歡囤吃的,要不是廚房放不下,他當時都想買個雙開門冰箱。”
韋冬穎聽得直樂,江刻也不和爭了,說:“那我給你打下手吧。”
“好呀。”韋冬穎很高興,瞟了一眼兒,“咱倆老搭檔了,就他們姓唐的最舒服,只用等著吃。”
唐亦寧:“媽你別說!我平時也做飯的!”
江刻這回幫說話了:“媽,寧寧平時會做飯,我有時候下班太晚,還會給我留吃的呢。”
“那是應該的。”韋冬穎說,“不然怎麼夫妻?各管各地過日子,那合租室友。”
廚房不下三個人,唐亦寧去客廳陪老爸看電視,韋冬穎和江刻一起忙碌,江刻問丈母娘什麼時候過來的,韋冬穎說午飯后就被唐亦寧接過來了。
“小區很好,房子也好,我下午和寧寧出去轉了一圈,買菜買水果都很方便,唉……就是遠了點。”韋冬穎說,“房子里還是有點味兒,剛進來時比較明顯,你們平時還是要多開窗通風。”
江刻說:“我知道的,媽,其實寧寧也沒住幾天,這陣子在培訓,都住在廠里。”
“你不是天天住著的嗎?”韋冬穎說,“你可是家里的頂梁柱,一定要注意。寧寧說你以前有個頭疼腦熱都不去醫院,這樣可不行,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有寧寧,以后你們還會有孩子,健康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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