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細說來，靖大老爺下落不明的很離譜。

　臨安府到揚州府，水路走運河，靖家在揚州府有生意，靖大老爺一年至走個三五趟，這一趟是為了送綢。

　船是自家的船，船工也都是跟著他很多年的老伙計，水匪船的時候，所有人都投戰斗。

　混中誰也沒有留意靖大老爺是如何掉進河里的，所有人只聽到了他一聲慘，隨即撲通一聲落水。

　靖寶聽完經過，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仿佛看到父親被浸在冰冷的江水中，掙扎，浮沉；再掙扎，再浮沉。

　許久，啞聲道：“跟著我父親的那些人，現在哪里？”

　陳述回道：“一共十八人，死了六個，傷十二個，都在別院里養著。”

　靖家在揚州府除了一別院外，還有兩個莊子，靖大老爺每次過來，都歇在別院。

　“吉祥和如意呢？”靖寶問。

　吉祥、如意是父親的侍衛，這兩人武藝高強，跟著父親走南闖北，最是忠心不過。

　陳述臉一哀：“都死了。”

　都死了？

　靖寶頓時連氣都提不上來。

　連他們都死了，那父親……

　對著心口怦怦怦砸了三下，咬牙道：“我父親出了這麼大的事，靖府誰過來了？”

　陳述：“回七爺，四老爺得了訊就來了，派了好幾撥人下河，他天天在運河邊守著呢。三老爺昨兒才到，直接往鋪子上去了。”

　靖寶冷笑道：“喲，我三叔的手腳倒是很快。”

　陳述上前一步，低了聲道：“現在頭等大事是找到大老爺；其次就是鋪子的事，七爺得趕拿個章程出來。”

　靖寶一口氣灌了盞茶，掩住了落下的眼淚。

　鋪子的事，連著靖家。

　找了這麼多天，花了這麼多的人力力，依舊下落不明，父親生還的可能極小。

　他雖然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卻是老太爺命定的當家人，這幾年，那幾房雖然小作不斷，到底還有所顧忌，不敢來。

　如今這個勢……

　靖寶想到這里，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說話，別的人也不敢開口，都耐心的等著。

　靖寶極快的收斂心神，朝阿蠻道：“你帶十個侍衛把咱們的東西搬去別院，我去溫知府那邊走一趟。”

　阿蠻想著那幾房人的貪婪，忙提醒道：“爺，鋪子那邊……”

　靖寶搖搖頭，正道：“這些事，等我見了溫知府回來再說。”

　……

　揚州府的衙門建在城中央，居中而治。

　靖寶從車上下來，看見署頭門，三間開，每間兩扇漆黑大門，高闊威嚴。

　阿硯等在門口，見主子來，忙上前道：“爺，溫大人等在里面。”

　靖寶看了眼黑森森的衙門深，點點頭。

　主仆幾人一路向里，走到半路時，有個書吏提著燈籠迎上來，“來人可是靖七爺？”

　靖寶作揖道：“正是。溫大人現在何？”

　書吏回說：“大人在書房，已備下清茶，七爺請跟我來。”

　靖寶跟著書吏七拐八拐，拐進一座兩進小院。

　“到了，七爺！”

　聞言，靖寶向阿硯，緩緩深吸口氣，主仆二人提腳進了里屋，余下諸人則在外面等著。

　屋里明燈如晝。

　一男子坐在書案前，皮相極為清俊，瞧著不大像是三十出頭的人。

　他邊上有位妖嬈姑娘，素手纖纖磨著墨，臉上流四溢，生得好生嫵。

　靖寶打量一眼后，上前行禮。

　“溫大人，在下靖寶，字文若，臨安府人，如今在國子監讀書，顧大人是我的授業恩師。這回冒冒然上門拜見大人，是為了我父親靖平之落水失蹤的事。”

　短短幾句話，點出了份，說明了來意，溫盧愈拿起手邊銅制的景泰藍水煙袋，拿紙煤兒點了一窩煙，咬著細長的煙，過薄霧，打量下首的年輕人。

　靖寶了腰，任由他打量。

　溫盧愈又了兩口，才扭頭看了旁的姑娘一眼，“給靖公子奉茶，靖公子坐吧！”

　靖寶坐下，不等茶來，便開門見山道：“溫大人，我父親前些日子落水，生死不明，還請大人為學生作主。”

　溫盧愈敲了敲煙袋，懶懶道：“你想我為你怎麼做主？”

　靖寶一聽這話，就知道他和顧長平的關系的確不錯，忙又起道：“天下明月，三分在揚州，揚州這麼好的地主，竟然還有水匪出沒，學生懇請溫大人出兵剿匪。”

　溫盧愈笑了起來，不不慢道：“我在揚州府整整三年，還第一次聽說有水匪出沒。”

　靖寶心里咯噔一下。

　三年第一次聽說，那麼也就是說，運河上的治安是極好的，父親被水匪圍攻是件極小概率的事。

　溫盧愈看著靖寶的神，站起來挑眉道：“出事的地兒，你去看過了沒有？”

　“回大人，還沒有！”

　“走吧，我陪你去運河邊上看看！”

　說罷，他把煙袋遞到那妖姑娘手上，姑娘接過來，含著他吸過的地方，輕輕吸了一口，隨即將煙噴在溫盧愈的臉上，嗔道：“早點回來。”

　靖寶見了這一幕，心道：這溫大人怕是個好的！

　……

　馬車踏夜而行，足足行一個多時辰，才到了靖平之落水的運河邊。

　靖寶一看這河床，就知道溫盧愈為什麼說三年沒見過水匪。

　河岸極寬，兩邊星火點點，都是來來往往的船只，江南的繁盛富庶就在這些船只中得見。

　“這些船從你們臨安府出發，北上，路經蘇州府，揚州府，到了徐州界船只才會一些。”

　溫盧愈嘆了口氣，“你父親落水那日，我就接到了報案，這幾日也派人查了不地方，連水匪的半都沒查到，你再看那邊－－”

　靖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綽綽的是一座半高不高的山。

　“這山觀音山，山里住著漕幫，知道漕幫是干什麼的嗎？”

　靖寶點點頭。

　漕幫的前是漕運，主要業務是幫朝廷和達貴人運糧草谷，麻綢緞。

　父親行商，為了安全起見，每年都會向漕幫一筆銀子，說白了就是保護費，有了這筆保護費，一般的賊寇不敢父親的船。

　如今父親的船不僅被了，而且人還出了事，這……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如果非要說什麼水匪，漕幫就是江南最大的水匪。”

　靖寶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沉默良久，道：“大人在揚州府三載，一定認識漕幫的人，求大人幫學生牽牽線，我想詳細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