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到飛仙樓時，那樓裡早就滿了人，都是等著看三鼎元街的，也有些小家族還準備著來個榜下捉婿。

薑黎上樓梯時，恰巧到一位年齡與相仿的小娘子。那小娘子挽著一位面帶輕紗的窈窕子，正笑嘻嘻地說著話。

“小姑姑，聽說這一屆的進士一個比一個生得俊，今日明惠給您掌掌眼，說不定能給您捉一個俊秀可人的郎君回去。”

窈窕子睨了那名喚明惠的小娘子一眼，笑著道：“本……姑姑不缺男人，明惠還是給自個兒捉個夫君回去。”

這子的聲音很是悅耳，說話間還帶了點久居上位的貴氣。

薑黎下意識了眼，恰好與那子無意中掃過的目上。

一雙是漉漉的略帶憨的小鹿眼，一雙是狹長的略帶凌厲的眸。四目接的瞬間，二人俱是一愣。

瞧人還被人逮了個正著，薑黎覺著還怪不好意思的，忙抿一笑，出邊兩個小小的梨渦，微微點了下頭。

這小娘子無甚心機，心裡頭的尷尬從烏溜溜的眼裡都能出來了，可笑起來卻當真是甜如，人心裡生不起厭來。

惠長公主了薑黎一眼，淡淡頷首，眉眼溫和。

一邊的明惠郡主察覺到自家小姑姑的視線，忙偏頭了過去，也是不湊巧，那群人正好右轉了右側長廊。

明惠只見到行在最後的，是一個姿拔的小郎君，眨了眨眼，方才小姑姑看的莫不是那小郎君？

小姑姑眼極高，公主府裡養的面首一個比一個俊。

那小郎君應當是生得極俊的罷，一會定要找個機會瞧瞧是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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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仙樓頂層的廂房全是天字號房，正對著長安街的有四間。

霍玨給薑黎安排的這一間，正正好居於長安街的正中，左可眺至街頭，右可眺於街尾，可謂是視野極佳的了。

幾人甫一進屋，便有樓裡跑堂的小二殷勤地送上瓜子餞，熱茶糕點。

楊蕙娘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來，何舟在禮部外等著張黃榜，至今他們都還不知曉金鑾殿的那位聖人究竟點了誰做狀元。

這做丈母娘的，自然是對自家婿信心滿滿。

可再是有信心，楊蕙娘那顆心還是高高吊起，落不到實來。

飛仙樓的椒鹽瓜子炒得極香，一小碟瓜子磕掉一大半了，門外才終於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房門“咚咚”響了兩聲，薑令忙去開門，便見何舟紅著眼眶，也顧不上行禮了，滿面喜道：“禮部的黃榜已經張掛出來，公子被點做狀元，這會正騎著馬往長安街過來了！”

傳臚禮後，泰帝乘輿歸宮，新晉進士隨禮部尚書並一眾禮部員出宮張榜。

霍玨與榜眼宗奎、探花蔣楷一同更上馬，跟隨手持聖旨，鳴鑼開道的禮往長安街行去。

薑黎立在窗邊，遠遠便看到了被簇擁在正中間的騎白馬的俊郎君。

大紅的服，烏黑的帽，腰間是鑲金的革帶。

五月明的春就那般近乎放肆地落在他上，襯得他愈發的神俊朗、氣宇軒昂。

長安街兩側的小娘子幾乎都看直了眼，從前看三鼎元街，一貫來是探花郎生得最俊的，可今日生得最好的分明是那狀元郎。

五深邃、氣質清雋冷冽，謫仙一般。就是太冷漠了些，中狀元這樣人生難得一遇的大喜事，也不見他面上出些喜意來。

瞧瞧旁邊的探花郎笑得多開懷呀，就連那一臉倨傲的榜眼也彎起了角。

小娘子們心裡吐槽著，可目就是挪不開。

也不知行到何，忽見那狀元郎輕扯馬韁，停下，抬頭側，白玉般清冷的一張臉如同冰雪初霽，眉眼裡的溫剎那間都要出水來了。

飛仙樓裡，薑黎也未曾料到霍玨會這般膽大，居然停在路中，就在飛仙樓下，與隔空對。

神駿的白馬高高昂起頭嘶鳴一聲，坐在馬背的郎君如清風朗月般從容，漆黑的眸子含著笑，仿佛在同說：阿黎，你如今是狀元娘子了，開懷否？

薑黎被霍玨看得面頰發燙，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眼眶卻不住有些發熱，心頭竟然還有點兒發酸。

說來也是奇怪，總覺著這樣的時刻，仿佛曾經殷殷切切、期期盼盼地等待過的，還等待了許久許久也等不來一般。

小娘子在心裡忍不住笑話自個兒。

什麼等待了許久呀？來飛仙樓攏共才兩個多時辰，哪來的心酸呢！

思及此，眸晶晶亮地著霍玨，眉眼彎了一道月牙兒，倚著窗，同他相視一笑。

隔壁一扇同樣敞開的軒窗裡，明惠郡主目在霍玨上停了一瞬，秀氣的眉峰微挑，扭頭同長公主道：“這狀元郎——”

話音兒才剛出口，便驀地頓住。

只見惠長公主愣怔怔地著馬背上的年輕郎君，面上的神似恍惚，又似悲傷，更像是緬懷。

仿佛是借著眼前人在懷念著誰一樣。

明惠郡主錯愕地張著，第一次見自家小姑姑出那樣的神。

下意識便喚了句：“小姑姑……”

惠長公主失神也不過一瞬，輕掩眸，再抬起眼睫時，清潤的眸子已然斂去所有緒，又恢復往日那位尊貴灑的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