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毅在父親拍時，冰冷的神才終於有了松。

他了老父日漸憔悴的臉，終是開口：“父親，不必結親，兒子也能振興定遠侯府。我日後便是要娶妻，也要娶我自己挑的人。”

“父母之命、妁之言，婚姻大事哪容得你自個兒胡鬧！”

定遠侯怒目圓睜，中氣十足地怒吼：“我同胡大人說好了，下月初一你便去大相國寺，與胡家的大娘子好生相看。只要胡大娘子點頭了，為父立馬去給你提親。你知曉這盛京有多人想同兵部尚書攀親嗎？你莫要不識好歹！”

宣毅再次冷下了眉眼，沉聲道：“我不去。”

雖然夢到的事支離破碎，可他約約覺到，夢裡的之所以會死，就是因著他結的這門親事。

這一次，他不會定親。

至於嫁的那個人，不過是個毫無背景的文弱書生，便是中了狀元又如何。於他而言，也不過是腳底的螻蟻，輕易便能摁死。

只要那人死了，就是他的了。

-

夜深沉。

馬車抵達永福街時，狂風忽然大作，刮得路邊的槐樹棗樹“嘩嘩”作響。烏雲沉甸甸地在城頭，瞧著竟是要下大雨了。

趙保英推開車門，對霍玨道：“霍大人，可要咱家扶你進去？”

霍玨撐著沉重腦袋，激道：“有勞趙公公了。”

趙保英細瞧了他一眼，見他目無焦距，用力地著額頭，似是真的醉得厲害。

趙保英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整個朝堂都知曉泰帝寵信他這閹人，心裡再是鄙視他，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

醉了酒還敢要他趙保英親自扶著回去，這狀元郎約莫是醉得糊塗了。

他心裡自是不惱，將拂塵擲給高進寶，在高進寶驚詫的目中，便扶著霍玨下了馬車。

何舟此時便在霍府大門等著，聽見敲門聲，趕忙過去開門。見到趙保英以及醉得步履不穩的霍玨，忙將霍玨接過去，道：“奴才來便好，有勞公公了。“

趙保英笑地松了手，將人送到垂花門，目輕輕往門看了眼，腳步停頓半瞬，才轉出了霍府。

上了馬車，高進寶將拂塵恭恭敬敬地遞還給趙保英，道：“督公，可是回宮裡？”

趙保英闔上眼，手指輕輕著扳指上的木珠，好半晌，才道：“今日那狀元樓酒肆開業，你可見著林娘子了？”

高進寶面一凜，忙道：“見著了，酒肆裡有一味酒便是林娘子釀製的。”

趙保英睜開眼，微笑著道：“什麼味兒的酒？”

這話一出，高進寶登時有些犯難。

他自知自個兒面相兇，怕嚇著酒肆裡的幾位娘子，便沒進去。那酒是什麼味兒，他沒嘗過，委實是不知曉。

苦思冥想了片刻，才終於吐出一句話：“屬下聽那些進去吃酒的人道，那酒摻了花，味道很是別致，想來應當是香香甜甜的罷。督公若是想嘗，明日屬下派小福子過來買些林娘子釀的酒孝敬您。”

小福子是他手下生得最討喜又最甜的小太監，派他來買酒，想來就不怕嚇著那幾位娘子了。

趙保英沒吭聲，高進寶知曉督公這是同意了。

車廂裡安靜了須臾，雨水滴滴答答從半空中落下，砸在車頂上。

趙保英開車簾，隔著厚厚的雨幕，靜靜了幾息，接著才放下簾子，溫聲道：“皇上方才可是直接回宮裡了？”

高進寶道：“原先皇上乘坐的那輛車輿的確是往宮裡走，可不知為何，行至半路，忽然改了道，去了長公主的公主府。”

公主府……

自從駙馬死後，泰帝這些年與長公主的關系已經大不如前。既然去了公主府，那回到宮裡定然又要到王貴妃的乘鸞殿去了。

趙保英垂下眼簾，甩了下手上的拂塵，道：“直接回宮。”

-

霍府。

卻說在趙保英離開後，霍玨那醉醺醺的眼登時便清明起來。

何舟跟在霍玨邊，對他的酒量也是清楚的。見趙公公一走，忙松開手，躬稟告道：“主子，寨主此時就在書房裡等您。”

霍玨淡淡頷首，提腳往書房去，邊走邊道：“今日酒肆開業可還順利？”

何舟一臉喜道：“聽桃朱說，今日酒肆的生意好極了。這周圍的鄉鄰們知曉‘狀元樓’的東家是主子的丈母娘後，都結隊去酒肆裡吃酒，說要沾沾狀元郎的喜氣。”

霍玨聞言，被酒意浸潤得有些冷的眉眼霎時一暖，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寢屋去，看看阿黎開心地同他絮絮叨叨的模樣。

思及此，腳下的步子便忍不住加快。

到了書房，沈聽一見來人便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禮，熱淚盈眶道：“沈聽恭祝公子喜摘鼎元！”

沈聽其實昨日便已經來到了盛京，霍玨街之時，他就在一酒樓的廂房裡隔窗看著。若不是想著小公子累了一日，昨夜他便想到霍府來，親自恭喜霍玨的。

霍玨上前一步，撐起沈聽的手臂，道：“起來，以後見著了我與阿姐，無需行禮。”

沈聽未語，仍舊是恭恭敬敬地躬著。

霍玨輕歎一聲，衝一邊的太師椅抬了抬下，道：“坐下，我有話與你說。”

沈聽這才恭恭敬敬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