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玨從一個暗格裡拿出一摞文牒，還有幾封信，道：“明日你便帶上人啟程前往青州。如今的霍家軍有半數之人落了秦尤手中，但還有半數仍舊忠於儲世叔。你到得青州後，便將這信給儲世叔。”

沈聽接過文書，鄭重道：“公子放心，我定會將信到儲將軍手裡！”

霍玨微微頷首，道：“如今在青州任布政司左參議的乃首輔凌叡的長子凌若梵，秦尤聽令於凌叡，眼下在青州自然也聽令於凌若梵。”

霍玨說到此，便頓了片刻。

秦尤娶的是瀛洲王氏王瀧，年前在定國公府住下的那位王氏嫡王淼便是王瀧的親侄，宮裡那位寵冠六宮的王貴妃王鸞與王瀧亦是堂姐妹關系。

當初秦尤能進霍家軍，便是王氏族長拉下臉皮，親自求到了祖父跟前，這才讓那人進了霍家軍。

想起從前秦尤在衛家同祖父問好時那張憨厚老實的臉，霍玨眸沉了些。

“你到了青州，需得事事小心。如今青州的形勢與從前不一樣，南邵較之從前，要不安分許多。這幾年，每逢年末，南邵軍隊定便會到邊關擾民，製造不大不小的衝突。”

沈聽微抿角，從前青州有衛家與霍家軍在，比許多地方都要太平。如今卻了混之地，委實可恨！

“公子放心，屬下定會多加小心！有朝一日，屬下定要那些人債償！”

霍玨靜靜著沈聽，倏忽一笑，道：“從前凌叡為了扶周元庚上位，聯同秦尤栽贓陷害衛家霍家。滅門之仇，自是要報。年末南邵若是侵青州，便是個以牙還牙的機會，你安心等待時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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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聽在書房裡呆了半個時辰，便冒雨離去。

霍玨在書房裡靜坐片刻，方才出了書房，往寢屋去。

長廊裡，疾風驟雨吹得廊下的紙燈籠“嘩啦”作響。

薑黎披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坐在桌案後，翻著帳冊算帳，細長白皙的手指將算盤撥得“劈裡啪啦”地響。

算得專注，在外頭細細簌簌的風雨聲裡，也沒注意到寢屋的門被推開了。

霍玨繞過屏風，走室，便見昏黃燈裡，小娘子噙著淡淡的笑意，算帳算得很是愉悅。

霍玨立在那裡，在一串“劈啪”聲中，靜靜了半晌。

上所有的倦意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很久之前他便發現了，阿黎上總有一種鮮活的朝氣，似開在晨曦裡的花，蓬地恣意地生長，生機極了。

霍玨抬腳過去，步子略微用力，發出輕微的腳步聲。

聽見靜，薑黎手指一頓，一抬眼，一道玄的影撞眼簾。

“霍玨！”笑意盈然地放下帳冊，像隻輕快的蝴蝶一般迎向他。

尚未靠近便聞到了一不容忽視的酒氣，不由得皺了皺鼻子，道：“你飲了很多酒嗎？要不要我去給你做一碗醒酒湯？”

小娘子說著踮起腳，細細看他的眉眼，又湊近嗅了嗅，發現他上的酒氣委實有些濃，今日在那恩榮宴上，怕是被灌了不酒。

雖然知曉他酒量一貫來不淺，可酒飲多了到底傷。想到這，便有些坐不住了，“我現下就去給你做醒酒湯。”

霍玨見當真往外走，忙攔腰抱起，在一邊的圈椅上坐下，道：“不用，我沒醉。”

薑黎被他拘在懷裡，下都下不來，隻好順從地坐他上，微抬眸著他。

他的眼神的確是清明的，說話的聲音亦很清晰，就是一貫來冷白的臉洇了層淡紅，瞧著比往常了些冷峻，多了點兒浪氣。

那雙寒星似的眸子被酒意浸染，潤著一層朦朧的霧氣。

薑黎臉頰微微發燙，莫名覺著這樣的霍玨，有點兒……人。

第75章

小娘子原先著他的目還是清澈明亮的。這會忽然多了點赧， 大抵是覺著有些不好意思。

薑黎確實是覺著不好意思。

同霍玨親都大半年了，夫妻間的那些親之事沒做。

按理說，對他的應當是習以為常了才是， 不應當像眼下這般，心若擂鼓，口乾舌燥，莫名有一種想要“欺負”他的衝。

薑黎忙按下心裡頭那點子恥的念頭。

娘同說過的，男子在飲酒過多的況下， 是起複不來的。霍玨今日沒飲酒，估，估計也是起不來的。

還是莫要強人所難了。

薑黎清了清嗓子眼，指了指桌案上的算盤， 道：“今日掙的銀子有這個數呢！比我和娘所期待的，翻了兩番。雖說盛京這些鋪子的租金確實是貴，可只要生意好， 掙得的銀子也多。難怪會有這麼多人破腦袋要留在盛京謀生！”

小姑娘說到這， 是真的極開心。

打小就琢磨該怎麼掙銀子， 父親薑勵去世得早，娘是個寡婦， 還要拉扯兩個孩子長大， 委實是不容易。

也因此，薑黎很早就知曉了銀子的重要。只要能多掙些銀子， 娘就不會那麼辛苦，阿令也能去好的書院讀書，日後耀薑家的門楣。

“阿令在麓山書院的日子應當是很不好過的， 聽說那裡的生非富即貴， 他在那兒大抵是沒人白眼。我琢磨著給他買些上等的筆墨紙硯， 再做幾套華貴的裳，好生拾掇一番，應當就不會遭人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