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帝見不得眼饞的模樣，私底下差人給送酒，送過去後怕飲多了酒會頭疼，又會叮囑金嬤嬤不許讓多喝，連醒酒湯都給備好。

有時惠長公主會覺著，泰帝不止拿當妹妹，還拿當兒一般，可勁兒地慣著，比父皇還要疼。

從前在宮裡，誰不知曉，康王同他嫡親的妹妹惠長公主，最是要好。

泰帝飲下杯中酒，笑著道：“惠喜歡的東西，皇兄只要手上有，定然會給你。”

惠長公主放下酒杯，定定著泰帝那張病態的蒼白的臉，真的不明白，這樣一個疼自己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兄長，為何會有那樣的一面？

七歲那年，同侍玩捉迷藏，躲在了春和殿裡。時刻記著，躲起來時不能也不能發出聲音。

那日的天氣格外惡劣，電閃雷鳴，暴雨如注。

藏在母妃的床榻底下，目睹著皇兄如何撕扯開一個小宮的裳，又如何笑著掐住的脖頸，問喜不喜歡。

那宮滿眼驚懼，拚命掙扎卻也只能像隻撲棱著翅膀卻漸漸無力的鳥兒一般，最終只能地垂下手。偏頭過來時，恰巧與惠的視線上。

小宮死寂的眸子霎時亮了一瞬，甚至蠕了兩下。

雷聲轟轟，那細弱蚊吶的聲音本無人聽清，可惠長公主看清楚了說的是什麼。

“救我。”

可惜那時的太小也太害怕了，哆嗦著子，眼睜睜看著那小宮在面前斷了氣。

皇兄離開後，甚至不敢從床榻底下爬出來。小小人兒蜷一團，渾渾噩噩地發起燒，昏迷了過去，等到母妃的人找到後，已經半天過去了。

母妃問，可有看到什麼？

惠長公主著母妃那滿是憂愁的眼，輕輕搖了搖頭，道了聲“沒有”。

自此之後，落下了害怕雷雨夜的病。趙昀總笑話膽兒小，從前還不服氣。可如今想來，的確是個膽兒小的懦夫。

若不是膽兒小，父皇駕崩的那夜，但凡能勇敢些推開皇兄，不讓他與余萬拙將剩下的半碗毒藥喂父皇裡。

又或者以死相，拿自個兒的命著泰帝救人，甚至拔下頭上的金簪，狠狠刺傷他。

父皇……興許不會死。

衝進來乾清宮的時候，父皇已經被強行喂了半碗藥。

他雙目怒瞪，瞪著余萬拙，瞪著泰帝。

可在惠長公主進來後，他眼底的怒意卻漸漸消散，轉而深深地著。

承平帝那會本說不出話，只能發出痛苦的“嗬嗬”聲。

可惠長公主看懂了承平帝最後的那個眼神。

他在說，救我。

像多年前母妃殿裡的那個小宮一般，絕又充滿希翼地同說，救我。

可惜晚了。

七歲的小惠沒能救下那小宮，長大後的惠同樣沒能救下父皇。

惠長公主輕輕閉上眼，泛紅的眼眶很快便流出了兩行淚。

“皇兄說惠想要的，都會給我，是真的嗎？”

泰帝見那自小疼到大的妹妹忽然落淚，忙手給眼淚，慌慌張張道：“自是真的！惠想要什麼，皇兄都給你！”

這話惠長公主不是第一回 聽了。

從前泰帝還是康王時，便常常同道：“惠想要什麼，皇兄都會給你搶回來。”

他從來不是個好人，卻一直是個好兄長。

正是因著他對的好，才會在那日搶走趙昀手裡的詔，將他扣在了公主府，親自了宮。

並且……在親眼目睹他毒死父皇后，沒有選擇說出真相，而是選擇了緘默。

可那時，不該緘默的。

犯下的錯，本就應該由來贖罪。

惠長公主緩緩張開眼，靜靜著泰帝，道：“我想要兩個人的命，皇兄給不給？”

第101章

“我想要兩個人的命， 皇兄給不給？”

偌大的宮殿裡，惠長公主的聲音像是落平靜湖面的一顆巨石，頃刻間便濺起驚濤駭浪來。

泰帝微微瞪大了眼， 不可置信地著惠長公主。

他記憶裡的惠一貫來是善良可親的，連責罰下人都不曾有過。

在泰帝心裡，這妹妹是這世間最最良善之人。從前他被父皇訓斥，連母妃都不曾替他說過一句話。

唯有惠，會擋在他前，扯父皇的龍袍， 對他道：“父皇別罵皇兄，惠不聽。”

那時連步子都走不穩，聲音糯糯， 清澈的眸子跟水洗過一般， 滿滿都是對他的維護。

“惠，想要誰的命？”

泰帝聲音艱， 他知曉惠心裡有怨氣， 也有恨。

父皇那樣疼，趙昀那樣，可全都被他害死了。可，他是不得已的啊！他們不死， 死的就是他！

泰帝話音剛落， 心便高高懸起。

兩個人的命。

那日，在這乾清宮，就是他與余萬拙將父皇毒死的。

惠， 是不是想要他與余萬拙死？

想到惠長公主恨他恨到希他死， 他握著酒杯的手便忍不住抖， 清澈的酒從杯口溢出， “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

惠長公主著泰帝那張驚懼扭曲的臉，輕聲道：“余萬拙與凌叡，皇兄，我想要他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