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把到手的銀錢送給了天家？

祁昀則是站起來，一邊出門走向長廊一邊道：“你能想到這些，還不錯，之前的賬目沒白看，知道現在家中各個鋪子都賺了多錢。”

鐵子得了夸獎卻沒有翹尾，他跟在祁昀邊年深日久，是知道祁昀的脾氣的。

這夸獎后面往往跟著的就是敲打。

果然，祁昀口風一轉，道：“但是，這賬目你只是記下了，卻沒上心。”

鐵子素來都是好學的，說起來他是跟在祁昀邊的小廝，但是祁昀素來是教養培養徒弟那般培養他，這會兒鐵子臉一整，乖乖低頭道：“還二爺解。”

祁昀聲音平緩：“你若是仔細看，便能比較出來，這水路得的利潤雖多，但這個月比起去年這個時候了足足三。”

鐵子不由得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而后皺起眉。

怎麼會了？

這生意從來都是越做越大，除非是財路斷了，不然沒有越做越回去的道理。

結果到了漕運這兒卻比以前還小了，不提還好，現在祁昀提起來，鐵子也能察覺到里面的不尋常。

祁昀也不用他胡猜測，直接道：“賬目異常，自然是有緣由的，我之前寫信問過了負責水上運路的魏掌柜，他說是因為近來水賊四起，不時就會有劫持商船的匪類出現，這才干擾了原本的運營。”

鐵子一愣，而后迅速反應過來，道：“二爺的意思是，這次找上……那位，其實是為了給咱家聲音尋個庇護？”

祁昀點了點頭，聲音平淡：“以前因著朝廷不重視，這才給了尋常商戶賺錢的機會，現在想要得到朝廷庇佑，不讓利是不可能的。”

因著朝廷鼓勵商賈，這水路上多是商家船只，朝廷只管征稅，設立漕運衙門提供保護，旁的卻沒有干預過，這就給了祁家機會，能夠相對輕松的收掉船只和店鋪。

但正因如此，水賊就盯上了祁家，至于為什麼自家吃虧衙門不管，祁昀也不想深究。

民不與斗，這是常識。

可是能不能和天家斗，就看他們有幾個膽子了。

索祁昀就找個靠山來，還要找最大的那個，一步到位總好過吃虧。

鐵子豁然開朗，臉上也有了笑容，越想越覺得劃算。

但是祁昀卻沒有多歡喜的模樣，他心里惦記著事，神也就沉靜很多。

待回房時，剛一開門，祁昀就聽到了旭寶的聲音：“娘，你想聽什麼，旭寶說給你聽。”

此話一出，祁昀就頓住了腳步。

這個家里祁二郎沒什麼怕的，獨獨對自家兒子有些忌憚。

倒不是旭寶有多嚇人，而是旭寶這個小書癡不僅自己喜歡讀書，還喜歡拉著別人一起讀。

尤其是到祁昀，旭寶從來都是抱著祁昀的不讓他走，非要讓祁昀給他念書才肯罷休。

尋常旭寶不會用讀書的事去煩自家娘親，可今日，龍胎還沒睡醒，馮秀才今日休息不好打擾，石頭又去了書院，旭寶這才找上了葉。

小人參雖說認了字，也能背下醫經藥典之類的書，但是葉念書從來只看需要的。

和醫藥有關的，是為了和祁昀未來的幸福。

那些帶圖帶畫的……也算是為了幸福。

不過葉從不看四書五經，又不需要靠功名，對這些也就沒有什麼興趣，這會兒聽旭寶說起來，葉不樂意拒絕自家乖寶，卻也不知道要讓他背什麼。

想了想，記起之前同華寧和石氏一起去看的牡丹，葉便把旭寶撂在了上抱著，聲道：“那，旭寶給娘親背個和牡丹有關的詩，好不好？”

“好！”

旁的孩子都怕極了被爹娘拉出來背詩作文，可是旭寶一到這種時候就起小膛，滿臉的開心。

他沒多想就口而出道：“花向琉璃地上生，風炫轉紫云英。自從天盤中見，直至今朝眼更明。”

葉眨眨眼，不由得問道：“這哪里有牡丹？”

旭寶靠在葉懷里，糯糯道：“紫云英說的就是牡丹。”

“那后兩句是什麼意思？”

“說的是，牡丹花比天上的仙還好看。”

葉不由得笑，了旭寶的臉蛋：“旭寶見過仙？”

旭寶則是笑瞇瞇的抬著臉，由著葉，里道：“沒見過，但是旭寶知道，再好看的仙都不會像娘這樣好看。”

葉被他哄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抱著胖墩墩的旭寶，在他的額頭上使勁親了親，逗得旭寶也笑起來，像是不好意思是的，把臉埋在葉懷里不起來。

這讓站在室外瞧著的祁昀一陣無奈。

他是知道旭寶讀書多，也知道旭寶喜歡黏著葉，但是祁昀沒想到，自家大兒子居然這麼甜。

這是隨了誰呢？明明祁二郎覺得自己說不出這種話的。

而他進門時，葉笑著喊了聲：“相公。”結果祁昀還沒回應，旭寶就先抬起臉。

也不用葉幫忙，他自己就從葉的上爬了下去，穩穩地站在地上，邁著小短啪嗒啪嗒的跑到了祁昀面前，一把抱住了祁昀的小，昂著臉脆生生道：“爹爹，爹爹，讀書書！”

祁昀：……

被捉住了的祁昀本不想答應，但是見葉也盯著自己瞧，祁昀就改了主意。

彎腰抱起了旭寶，帶著他坐到榻上，祁昀看了看正單手撐著臉瞧自己的葉，又看了看瞪著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旭寶，祁二郎慨旭寶這眼睛倒是像極了葉，心下一，里則是道：“旭寶想聽什麼？”

“《五子之歌》！”

祁昀一聽便有些驚訝，這是《尚書》中的一篇，哪怕是在祁昀小時候，讀到這里時也是在他八歲左右，沒想到自家兒子這才六歲就已經念到此。

這讓祁二郎起了興趣，把旭寶抱了些，道：“那我說一句，旭寶記一句，可好？”

旭寶立刻點頭，笑盈盈的，顯得格外歡喜。

而后祁昀就給他念著書，葉也在一旁聽著，因著祁昀念書的時候不僅僅會說文章，還會說許多和文章相關的故事，聽起來并不會晦難懂，而是風趣幽默得很，葉也是喜歡聽的。

這麼一說便是一個多時辰，等石頭下了學堂回家時，旭寶還沒有聽完呢。

尋常石頭都是去秋千架的地方找旭寶，旭寶格外喜歡這秋千架，每到傍晚時都會撂下書本出來玩，說是能坐著秋千飛得高一切，看傍晚云霞更好看。

不過這次石頭卻沒有在秋千架那里找到旭寶。

他扭頭看了看清風手上提著的油紙包，里面是他給旭寶帶的點心，猶豫了一下，石頭道：“走，你隨我去找二嬸嬸說說話。”

清風應了一聲，跟在了石頭后。

走過了長廊就到了院門外頭，石頭進去后，門口守著的鐵子并沒有阻攔，只管閃讓他進去。

石頭便邁步進門，剛要開口喊，就聽到室里面傳出來了祁昀的聲音：“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石和鈞……”

這讓石頭頭皮一麻，頓住了腳步。

小素見了他，便走過來笑著道：“石頭爺，可是來找旭爺的？”

石頭點點頭，一不，只管手往里頭指了指：“二叔叔和旭寶在里頭？”

“在呢。”

“讀書呢？”

“對啊。”

石頭一聽，臉上就有些心疼。

尋常祁昀為了對祁昭有個代，從來抓石頭的功課都抓的很嚴，考較起來也格外不留面。

石頭沒想到，二叔居然對待旭寶也這般嚴厲……這段兒他都沒學到呢……

心里對旭寶充滿同，但是石頭卻不敢進去，只管把油紙包塞給了小素，扔下了句：“記得給旭寶弟弟。”然后就拉著清風離開了。

小素恍惚間覺得這個場景以前出現過，可是又記不起來是什麼時候了，便只是搖搖頭，將油紙包撂到桌上，輕手輕腳的合上門，并沒打擾到里頭的一家三口。

而在屋里，祁昀說完整段后便去端起茶盞潤嗓子，旭寶已經開始閉著眼睛默默背誦剛剛的文章，倒是葉，看著祁昀的時候眼睛發亮，笑容得很。

祁昀不由得問道：“娘看什麼呢？”

葉往祁昀那邊湊了湊，手挽住了祁昀的手臂，笑盈盈的道：“看相公，相公好看。”

祁昀不知為何葉說了這麼一句，便低頭瞧，問道：“如何好看？”

葉不會太多詩詞歌賦，不能像是自家兒子那樣，隨隨便便就背詩，便只是聲音糯的直接道：“相公就是好看，看一輩子也看不倦。”

這一刻，祁昀算是知道自家旭寶甜是傳誰的了。

他不由得湊過去在葉角親了親，葉瞪大了眼睛，推了他一下，見旭寶沒注意才拍了拍祁昀的肩膀：“你做什麼？”

祁昀則是笑著把下放在人的頸窩，輕聲道：“我嘗嘗，娘的甜不甜。”

葉有些不解：“我沒吃東西，怎麼會是甜的？”

祁昀則是低低一笑：“我覺得，娘比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