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歸意猶未盡地風捲殘雲,聲音格外清爽地笑道:“你怎麼知道?”
周寧安:“……?你這人怎麼接話的?”
阿歸擡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道:“嗯?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啊,我不應該這麼回答嗎?”他轉頭去看飛刀切的陸無憂,“我可以再吃一盤嗎?”
陸無憂道:“不覺得撐就行。”
賀蘭瓷對這種貧窮深有會,又覺得只吃不行,端了一盤子青菜過去道:“這個也吃了。”
阿歸立刻點頭道“好”,又衝親切笑笑。
周寧安不甘示弱:“我也要再來一盤!”
陸無憂冷颼颼笑道:“你的份額已經吃夠了,該回去背書了。”
周寧安瞪大眼睛,指著阿歸道:“他怎麼不用背書!”
陸無憂還未開口,阿歸先舉手道:“我也可以背書!”
周寧安瞪他:“……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阿歸:“……?我只跟北狄有仇。”
聽著兩個小年吵,陸無憂不由跟賀蘭瓷道:“我怎麼覺得我們像突然養了兩個兒子。”
賀蘭瓷託著下頜聽人吵,家家風嚴正,食不言寢不語,很有這種生活化的驗,擡手順便給花未靈也夾了點碧青的菜,微微揚起角,道:“不是也好。”
***
得知原鄉城裡已經太平了,嚴知府確實又聞風趕了回來,一副他辛苦去求援,但只可惜沒趕上的憾臉。
柳通判此刻也看他格外不順眼,道:“但上報的文書可能已經快抵京了。”
嚴知府怒道:“你們怎麼可越過本府去上報!”
陸無憂頭也不擡道:“因爲此事是楚總兵上報的,我們只負責統計府傷亡損失,與撰述實。”
事實過於確鑿,就連順帝都聞之震怒,嚴知府的革職公文很快便到了,他出城時百姓夾道扔爛菜葉子,可謂倉皇逃跑——比他夜半出城那日還要倉皇。
封賞拔擢的公文卻是晚了一步纔到,對於升不升陸無憂這件事,看得出順帝真的是十分糾結。
但陸守城的名聲卻是不脛而走。
陸無憂名聲本來就大,當初還有不文人士子跑來晃州找他,查幹攻城之時他們留在城裡,眼見陸無憂帶著夫人不眠不休殊死頑抗,震撼地久久難以回神,自慚形穢之下紛紛寫信寫詩寫文傳給友人,還有不傳回了上京。
文可死諫,武可殉城,臣子做到這個份上,可道是拼盡全力。
聖上再不明鑑,那著實是個昏君。
——所以吏部下的公文,賞還是賞了,升也還是升了。
陸無憂自七品推,直接拔擢到了正五品的隨原府同知,暫代隨原府事,連升四級,雖然他本來就是自六品的翰林貶謫至此,外放五品,理論上來講都不能算升,但還是不由讓人慨這位陸六元之頑強。
在陸無憂升養傷的這段日子,兩個人只能忙裡閒,大部分時間都很忙。
一場戰打斷了隨原府的安寧,在讓百姓休養生息之際,還得接著幹之前未乾完的活,河道還是要疏通,賀蘭瓷的書院也總算磕磕絆絆開了起來。
奈何孩們見識過戰場殘酷之後,對唸書的興趣遠沒有舞刀弄槍大,紛紛嚷嚷著要去打北狄。
賀蘭瓷心中無奈,想大喊你們看陸大人都棄武從文了!唸書真的很有用!
花未靈自告勇道:“習武啊?我可以教啊!學歸來,文武雙全嘛!”
大家都十分歡迎這個漂亮又格外能打的大姐姐。
就連周寧安都跟著去起鬨湊熱鬧,只有被安排進去的阿歸在安心乖巧看書,他識字倒是件意外之事,賀蘭瓷剛有些安,低頭一看他手裡捧著的書。
“……這是哪來的兵法?”
周寧安道:“我給的啊,他幫我抄書,我幫他……對了,娘你可別告訴我爹!”
賀蘭瓷無語道:“你這稱呼能改改嗎?”
周寧安道:“表嫂你不喜歡啊?那沒事,以後我就只有表哥在的時候這麼,我得兌他呀。”
賀蘭瓷更無語道:“……你確定是在兌他?”
他看起來分明也很樂此不疲。
不過他幹什麼似都很樂此不疲,自從上回賀蘭瓷答應他了之後,沒多久還真試了一次,回想起來,那種累到直不起腰的覺還是很清晰。
只能慶幸確實再沒有那種讓人恨不得直接鑽地的“咯吱”聲,不然只怕更無地自容。
賀蘭瓷竭力不到他的傷,也擔心他傷口崩開。
陸無憂全不在意,還在欣賞著,氣息凌道:“我平時……可沒有那麼慢。”
賀蘭瓷迅速揮掉腦中的回憶,快步回宅子裡,陸無憂正看著不知公文還是邸報,他服換了一,之前在隨原府裡辦事還算僭越,現在是切切實實他說了算。
走過去,很自然地低頭便也看去。
陸無憂道:“我們過段時間可能要回京了。”
“嗯?”賀蘭瓷疑,“述職嗎?”
大雍地方回京朝覲三年一次,京察年一般在京察之後,所謂先查京,後查地方。
本來是嚴知府的工作,陸無憂走馬上任,就落到了他頭上。
“其實蕭懷琸可以指定不讓我回去的,但他沒拒絕,似有鬆懈。”陸無憂道,“你看。”
賀蘭瓷此刻看了他面前的報才知道,麗妃懷了孕,可順帝似乎已沒那麼寵幸,連帶著二皇子亦是,他現在又去誇三皇子天賦異稟,聰慧過人,連帶著他的母妃敬妃也升了份位。
還記得當初在毓德宮設宴時,敬妃對當時還是貴妃的麗妃低頭時的樣子,不唏噓。
陸無憂道:“他就是不喜歡蕭南泊,不想這麼快權利讓渡,先前或許是真的喜歡蕭南洵,現在就只是用蕭南清在打,免得朝臣攀附過剩——像當年懷瑾太子那樣,太子黨羽都可以與皇帝分庭抗爭。不過因爲放棄了麗妃和二皇子,打不打我也就無所謂了,適當放過我,既是向朝臣示好,也能換個好名聲。我再幹幾年,如果考評良上的話,說不準還能被調回去,就是他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
心頭沉甸甸好像下去一點,但賀蘭瓷又道:“聖上是真有此意?不會朝令夕改,只是掩人耳目?”
畢竟先前蕭南洵和麗妃就像兩個明晃晃的靶子。
陸無憂道:“未嘗沒有這種可能,所以你要跟我回京嗎?可能會有危險。”
“當然。”
賀蘭瓷沒問是什麼危險。
反正也渾不在意,理所應當道:“你還能把我丟下嗎?”
陸無憂手指又蠢蠢地上了的面頰,輕蹭了蹭,向他的眼睛裡閃著細碎的,輕輕,之前還是在用這樣的眼神看新鮮事,看煙花,看快馬,看所有覺得新奇的東西。
不知何時起,好像也會用這種眼神看他。
賀蘭瓷等不到陸無憂的回答,覺得他磨磨唧唧的,便主往前湊了一下,脣在陸無憂脣上飛快了一下道:“你的回答呢?”
“我還能有什麼回答——”
他回過神來,毫不猶豫地反把椅子裡,開始了和賀蘭瓷剛纔淺嘗輒止完全相反的親吻,還含著點繾綣笑意,模糊地漫聲道:“你太敷衍了,來,我親給你看。”
其實陸無憂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每一次想親,都是一次難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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