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實還是空虛？”任小粟皺眉道：“我們現在首先面對的是糧荒問題，所以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

王越息說道：“所以我攔住周姑娘，并不是說這些土豆要扔掉，而是希帥這邊下令，以平價對其進行售賣來穩定市場，不要免費贈送給壁壘居民。不勞而獲會養閑人的，并非所有人都那麼有抱負，當他們發現什麼勞也不用付出就能活下去的時候，會有很多人徹底頹廢下來。”

任小粟想了想說道：“如果是我的話，要是每天都不用再為吃飽穿暖發愁，那我就可以去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了。”

“帥，你是你，這社會里總歸有那麼一部分人是容易頹廢的，”王越息認真說道：“這壁壘里為何會有手足健全的乞丐？當下這個苦難的時代里，為何還會有一些年輕人閑在家里等待父母工作養活他們？真正發且有自制力的人并不多，有些人通宵打牌打麻將，能讓他們起離開牌桌的原因就是他們還需要生存，還需要工作，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就可以繼續在牌桌上坐著，那他們就真的廢了。一直玩固然好，但玩一個月兩個月或許是好的，玩一年兩年呢？”

王越息繼續說道：“或許我可以開玩笑的說，只要別讓我工作，我就可以一直快樂下去，但現實真的是這樣嗎？并不是的。帥，我只是希這些土豆可以平價售賣穩定價而已，不是說周姑娘的付出就沒有價值。而且，在危難之中設置一點救濟的門檻，本就是應該的。”

任小粟點點頭：“嗯，那就按你說的辦。”

先不討論王越息的思維是否正確，不討論長遠與短期的考慮，對方能為了自己的想法來阻攔周迎雪這位黑市大梟、帥邊的紅人，本就是一個有原則、有勇氣的人。

而且對方也并不極端，只是要求平價售賣土豆罷了，任小粟沒道理拒絕。

他也認同王越息關于設置救濟門檻的說法，他以前看到過一本書說，很久以前有人發救濟災民的大米，會往里面摻一些沙子，這是故意在惡心災民嗎？不是的。真正的發慌的災民本就不會在意里面有沒有沙子，反倒是本來就不太的一些人看到有沙子，就不來占這個便宜了。

近期任小粟也了解到一個關于王越息此人的故事，有意思的。

如今144號壁壘的外來人口很多，其中不乏一些中原的難民與窮人，導致很多人沒錢買房子、租房子，最終宿街頭。

然后王越息帶領的政策研究室便制定了一個救濟項目，就是建造了一批低價的房屋，用來租賃給那些難民。

但是王越息在執行這個項目的時候專門要求，這租房不設置獨立廁所，必須是十幾戶公用一間廁所，而且還必須是蹲便。

一開始壁壘里好多人罵王越息，說王越息真不是個東西，這干的都不人事。

后來大家發現，罵王越息的都是想占便宜的，自己本未必需要房子，卻想霸占住這個有壁壘財政補的租房。

這時候設置公共廁所、不設獨立廁所的好就來，因為已經宿街頭的人有個住的地方就不錯了，哪還管廁所是公共的還是獨立的？

就事論事，王越息在理政方面確實有點自己的手段。

此時王越息對任小粟繼續說道：“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拜托帥，希周姑娘這邊種植土豆和冬瓜，不要種太多，而且也一定要保。”

“為什麼呢？”任小粟笑著問道。

“周姑娘這手段，是我們的底牌，”王越息解釋道：“這些土豆可以讓西北不死人，但是如果我們大面積種植，讓大家以為西北以后不需要再種地了，那恐怕會是一場災難。周姑娘在的幾十年里，或許并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但如果有一天周姑娘不在了呢？”

周迎雪小聲嘀咕道：“這怎麼還咒人呢，說誰有一天不在了啊。”

在任小粟面前格外的老實，連反駁王越息的話都不敢特別大聲，只是周迎雪畢竟是如今西北黑市的主人，就算有任小粟鎮著，王越息也非常清楚對方有多麼彪悍。

可王越息卻沒有退，而是繼續問道：“帥， 說句更不好聽的話，如果真的全都依靠周姑娘來提供糧食，那萬一有一天去了王氏呢？我這只是假設而已，但誰能保證以后？到時候西北所有人的命皆系于周姑娘一人之手，這是帥你愿意看到的嗎？”

任小粟笑道：“你是擔心周迎雪背叛西北？”

周迎雪在一旁說道：“我怎麼可能背叛我家老爺？！”

“帥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王越息繼續堅持道：“你之前跟王富貴說云粟不能手西北經濟命脈的時候，也在擔心自己有一天不在了，云粟會變新的財團，不是嗎？帥，總會有那麼一天的，你，我，周姑娘，都會離開這里。所以我們現在既然要大興西北，那就要為它尋找最合適的生存模式與制度，而不是找一個救世主。”

事實上，周迎雪大概率不會背叛任小粟，但人人都有生老病死，如果有一天周迎雪去世了，到時候起碼土豆手是絕對生人勿近的。

土豆手在任小粟和周迎雪手中變了卑微的農作，但外人私自靠近的話，它也會重新拾起自己的尊嚴……

到時候，這世上能從一大片土豆手農田里獲取土豆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任小粟笑了笑說道：“有道理，就按你說的辦，周迎雪你不要為難他，一定要按照壁壘的規定來，把運進來的土豆移給壁壘吧。”

這一刻王越息才算松了口氣，說實話他剛才假設周迎雪會背叛西北的時候，自己還真擔心任小粟與周迎雪然大怒的。

但是他認為自己的建議并沒有錯，他說的話也沒有錯。

“謝謝帥能理解我的苦衷，”王越息說道。

任小粟拍了拍他的肩膀：“謝什麼，該我謝你，西北有王長這樣的人，就應該興盛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