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最繁華的東十四街道上，一座宏偉的宅院。一個闊氣的硃紅大門，兩個昂然首的大獅子。

阿煙著這硃紅的大門上尚還算新鮮的喜，立在門前一座昂然首的大獅子旁，安靜地等待在那裡。

寒風蕭瑟，路上並沒有多行人。

低下頭，把皴裂的雙手藏進打著補丁的袖子里。

實在是太冷了，上的衫單薄。

抬頭看向一旁的守門的小廝，那小廝是一臉的嫌棄和防備。

阿煙笑了下，並沒有在意。自從十年前夫君亡去，因了那一張擁有絕世容的臉蛋而屢屢惹來麻煩，以至於一刀下去自毀容貌后，這種眼，見多了。

仰起臉，向那硃紅的大門。

這是夫君侄子沈越的府邸，他殿試當了探花，金榜題名，又被當朝九公主榜下捉婿，就此當了駙馬，不知道羨煞多人也。

可惜他這般風后，就再也沒有回去看過一眼。

今年收並不好，出去做點零碎活兒也沒人要，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只好千里跋涉來到這裡，投奔的侄子。

十年的時間，供奉這個侄子讀書，如今他算是飛黃騰達了，也沒指他能如何孝敬自己這個嬸子，不過是求著能有一個照應罷了。

可是已經等在這裡半天的功夫了。

就在阿煙輕輕跺著腳以抵寒冷的時候，那大門終於開了，一個婆子探頭出來，瞇著一雙探究的眼睛著阿煙。

這個婆子，阿煙是認識的，那是侄子的母親邊的第一心腹人兒。

怎麼在這裡？

阿煙笑了下，想著這侄子終究是和那自小分離將他拋棄的母親相認了吧？

那婆子也認出了阿煙，一雙勢力的眼睛尖酸地著阿煙，笑道：「哎呦，這不是二麼，怎麼如今落到這個天地，這臉怎麼了這個樣子。要說起來，滿燕京城裡，如今誰還能認出這是昔日那個晉江侯府的二啊！」

阿煙並沒在意，淡淡地問道：「越兒還沒回來嗎？」

婆子出大門，居高臨下地站在臺階上：「你還是別來了，雖說你養了爺那麼些年，可是如今我們夫人過來認了兒子，今日爺是不敢見你了。」

阿煙挑眉，輕輕問道：「為何不敢見我？我是他的嬸母，難不他認了親娘，就可以不認養了他十年供他讀書的嬸母了？」

婆子冷哼一聲：「如今這府里是住著公主的，堂堂駙馬府，不是一般的門第，自然不是什麼花子醜八怪都能進去的。」

阿煙仰起臉：「這就是沈越的意思吧？」

婆子連正眼都懶得看阿煙了：「我說二，您還是趕走吧，您如今這個樣子，進了咱們這府門，要是傳出去，實在是丟人現眼。別說嚇壞了那貴的公主，便是我這老婆子見了你這臉，都怕晚上做噩夢呢！」

阿煙沉默了許久，最後終於點頭：「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說完這個，轉，昂頭離開，臨走之前，扔下最後一句：「告訴沈越，今生今世，我顧煙絕對不會再踏上他的門檻半步。」

婆子站在門檻上，見那昔日風的二穿著破舊補丁的麻襖兒，就這麼著腰桿一步步走了，走起來腰微擺，如同楊柳搖曳在風中，竟然還約有昔日的風采。

不由得「呸」出一聲：「小賤蹄子，都這副德行了，還浪給誰看！」

阿煙知道自己的臉難免引起別人的驚怕，於是乾脆低著頭，抄小道順著這個大街走。

這一路過來，其實是半乞討走過來的。

原想著投奔沈越，結果他是不想見自己了，一時著這冬日裡依舊著繁華氣息的燕京城，怔怔看著那挑起的酒旗子，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裡。

其實燕京城裡，昔日的閨中好友或者其他相知，倒是認識一些，如今便是厚著臉皮用昔日來求得一個收留，也未嘗不可。

可是顧煙是何許人也，自然不會去打這種秋風。

今日便是低到了塵埃里，那也要在塵埃里自己爬。

還有手有腳，也有一張，便是攬不來零活掙不來銀子，可以低下頭去祈求陌生人的憐憫。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青的小廝鬼鬼祟祟地出現了，懷裡捂著一包東西，他追上了阿煙后，忙看看四周，小心翼翼地道：「今日爺實在是不好見你，不過他知道你今日的難，便說讓我地把這個給你。」

說著，他把懷裡的一包東西往阿煙手裡一塞，又著頭皮道：「爺還說，你以後就不要再到府門前來了，外人看到不好！」

說完這個，他頭也不回地溜走了。

阿煙低頭看過去，卻見手裡的是一個破舊的青皮包袱，那還是昔日他上京來趕考時，自己給他做的，當時裡面是細細地包了各樣小吃，還有自己辛苦多年積攢的銀子。

如今打開這往昔的青皮包袱，卻見裡面是一件棉，還有十兩銀子。

阿煙笑了下，心道這就是十年辛苦換來的，一件棉，十兩銀子。

該說沈越這孩子是個心的吧，知道冷，知道窮，也知道。

阿煙沒有扔掉這些東西，而是將那棉裹在上，又將那十兩銀子塞到自己的包袱里了。

那棉是個錦緞的，和如今這一破舊的麻很不相稱，甚至還是有幾分稽，不過如今不過是半乞討的落魄婦人罷了，也就不講究這些了。

正走著時，便聞到一濃郁的香飄來，伴隨著那香，阿煙彷彿看到了而不膩的豬手燉在澤濃郁的湯中，冒著熱氣，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麻木地轉首，看向香味飄來的院子，卻見那裡有裊煙升起，約彷彿還聽到小孩子的笑鬧聲。

想來那院子里，一定是一個溫暖舒適，充滿了歡笑和香的所在吧。

阿煙怔怔地著那裊煙，忽而想到，自己名字中是佔了一個煙字的，是不是也就如同這煙霧一般，轉瞬即逝？

正想著間，忽而聽到後面馬蹄聲響，忙要躲到一旁，誰知道那駿馬來勢洶洶，就這麼險些踩到，一個趔趄，狼狽地摔倒在地上了。

臘月里的燕京城，青石板的地面混合著些許被凍得僵的泥土，這一摔，只覺得自己骨頭都散架了。

這十年勞，沒日沒夜地忙碌，做著各種活計，雖則其實也只有二十六歲，這子骨其實已經不行了。

耳邊嗡嗡嗡響著，便聽到有吆喝聲有呵斥聲，還有駿馬被制服后的嘶鳴聲。

最後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這位嬤嬤，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