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選侍
那日過後冰原一直著一把汗,後來發現雪石果然沒有向太子告狀,關係倒是緩和了許多。只是雪石平日裡仍是不理人,臉上更冰冷了,時常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庭中看雪,比從前更抑鬱了幾分。
雙林一貫縝,從不願得罪人的,找了個空子還是和雪石說話,委婉道明並未介意當日之意,又給冰原描補了幾句道是酒後無心。雪石笑了笑,神有些悽惻道:「你雖然年紀小,卻辦事點水不,你是怕我和冰原和你計較吧?你放心,我如何敢與他計較呢。其實他的話也沒說錯,你替太子殿下辦了這許多事,太子殿下重你,娘娘卻偏偏找了你去敲打,這是要重用你的意思……你倒看看我,在殿下邊這許多年,殿下待我是不錯了,娘娘卻從未見過我,如今細想起來,娘娘這是把我當貓兒狗兒一類的玩意兒,哄殿下開心呢,自然我如何都不會了的眼,反是你這般的,才了的眼,正兒八經去訓誡敲打。所以你的前程還在後頭,細想起來這些年……竟是我自誤了。」
雙林有些語塞,雪石原不是笨人,奈何雪石的確和一開始就低在塵埃的他們不同,他的腰彎不下去,因為一彎,就再也直不起來了,所有人都會踏上一隻腳,不過頂罷了,更何況他待太子還另有,這之一道,只怕沒那麼容易勘得,最終也不過是一聲嘆息罷了。
正旦是大節,楚昭一直忙到朝廷大宴後,朝廷開始放了假,這才鬆快了些。東宮這邊也鬆了下來,因著才過了大宴,東宮裡還張燈結綵,看著熱鬧得很。
只是這一次宮中大宴,王皇后依然稱病不出,最後是太后帶著惠皇后、貴妃接見宴請的三品以上外命婦,雖然如此,楚昭也並沒見到面上有什麼難過的,十分安之若素,仍然每日都去坤和宮請安,過節的時候還厚賞了一番東宮上下。
春假開始,書房停課,百輟朝放假,大家又剛領了新年的賞錢,東宮裡還張燈結綵著,一片喜氣洋洋,這日楚昭了雙林過去。
雙林進了暖殿,時值冬日,殿裡生了炭火,暖洋洋的,楚昭穿了一珠灰銀鼠皮家常半舊袍子,腰繫玄雲繡汗巾,沈香棉,撒著出腳上錦金邊,頭髮也沒戴冠,只用一錦帶束著,難得的一派閑雅鬆散樣,正斜靠在炕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在對著棋桌,雪石在對面與他議論道:「這個角上放這子放得妙。」原來兩人正是在打棋譜。看到雙林進來行禮,楚昭將棋譜放了代雙林道:「你來是吩咐你去替我寫個帖兒送去慶安侯府,臘月裡合該去見見外祖母的,明兒你和雪石陪我去。」
雙林忙躬道:「是,帶的節禮備的車可要一同打點了?還有是否要通知東宮侍衛安排打點。」
楚昭道:「節禮由雪石安排,你不必心,車子可以安排,侍衛倒不必帶太多,兩人便可,大節下的不必勞煩他們,和林統領說我明兒只在慶安侯府待著,並不出外,不需要安排太多扈從,只帖子這事兒你辦好,需你自送過去,再替我和表哥傳話,他給我安排點好酒好菜賞梅,不要普通的,需得緻些的菜,也不要別人陪,只借他家那一院子的好梅花便好。」
雙林知道這卻是個差,這大年下的送帖子上門,慶安侯那邊肯定有厚賞的,估著大概是這幾日雪石抑鬱了,楚昭又要變著法子帶他出去賞梅飲酒散散心罷了,便應了諾。
楚昭又叮囑了幾句,又對雪石道:「今天一大早母后便傳了安姑姑過去,聽說那邊又賞下了些事,想是有什麼正好給外祖家,你去再看看,將禮安排妥了。」
雪石立起來應了,才要辭下,便聽到外頭安姑姑在問外邊守著的宮殿下可有空。
楚昭臉上帶了微笑,他雖然自學著緒不外,對這個母卻仍是十分敬重親近的,微微擡了聲音道:「請安媽媽進來吧。」
門簾一挑,慈眉善目的安姑姑已進了來,後邊簇擁著好幾個穿紅著綠的宮,安姑姑一貫子和,不與人為難,說話總是笑呵呵的。在東宮這邊平日裡也只是榮養著,每日問問太子殿下起居,卻並不自矜太子母份便多多舌管事,因此東宮上至太子下至宮人,無不對十分尊重禮遇的。
安姑姑進來向楚昭施禮問好道:「殿下今日可好?可用了飯了?今兒沒甚麼要正事吧?」
楚昭含笑雪石扶起來,又雙林拿了腳蹬給安姑姑坐。一邊道:「朝廷都輟朝了呢,能有甚麼正事?今兒起來就看幾頁閑書打打棋譜罷了,媽媽今日去見母后,可有什麼要話吩咐?」
安姑姑喜氣洋洋道:「正是大喜事呢!我才從娘娘那邊回來,娘娘說了,轉過年便要選秀了,這幾日趁著殿下功課不,特特親自去尚宮局那邊,選了兩名溫良厚,謙虛謹的司帳選侍過來,命我擇了吉日,為殿下設帳侍寢,備著來年大婚納妃呢!」原來這是宮中歷來規矩了,皇子大婚之前,多安排年紀稍長些的教導皇子通曉人事,待到皇子大婚封妃後,這些負責司寢、司帳的選侍們一般便會封個品級低的誥位,當然實際上許多皇子在宮中早就和宮暗通款曲了,唯有楚昭一貫循規蹈矩穩重非常,於這上頭並不上心,又有元狩帝和王皇后牢牢看著,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宮敢勾引太子的,所以也就一直到如今議親了,才由尚宮局這邊安排了侍寢過來。
雙林聽了看向安姑姑後,果然幾名小答應簇擁著兩位穿著杏黃錦襦霞帔的,雖然因為害微微低著頭,卻都看得出姿容極。一個面如凝脂,眼如點漆,自報名為蕉心,一個柳眉長臥,目婉,自報名為柳如,二人顯然經過嚴格訓練,一一上前行禮之時,進退有度,風姿端凝,因為害,兩靨微紅,更添一分嫵,看著年紀都已有十七八歲,正是一朵花一半盛放一半含苞,最之時,十分賞心悅目。
雙林知道雪石心病,眼看他,果然看他臉上一片青白,死死盯著楚昭,楚昭卻沒注意,只和安姑姑道:「有勞媽媽費心傳話安置。」
安姑姑笑道:「殿下看看人可眼,若是喜歡,奴婢這幾日便擇了好日子給殿下安排侍寢。」
後頭兩位頭垂得更低了,兩隻耳朵都燒得通紅,楚昭卻只是淡淡掃過一眼,仍是和平日一樣端正穩重,全無輕狎之意,只對安姑姑道:「母后選的,自然都是好的,盡由媽媽安排便是了,不過明日我已派人給慶安侯府送帖子,卻不得空。」
安姑姑笑道:「自然沒這麼急,總要擇個好日子,既如此我先帶著們下去安置,就住在後院青峰院裡。」
楚昭點頭不語,安姑姑又道:「娘娘讓奴婢帶了幾樣節禮來,說是給你預備著年節用的,正好殿下去慶安侯府用得上,奴婢適才已讓人放在耳房那邊,那邊值守的先登記了。」
楚昭道:「正說讓雪石去和你接呢,有勞媽媽了。」安姑姑點頭便帶著兩位行禮後退下,楚昭才轉頭又對雪石道:「你去看看,選幾樣好的寫了禮單來給我看。」
雪石雖已不複適才失態,卻神思遊移不知在想什麼,楚昭見他不應,又重複了一次,雪石才回過神來道:「是,那我先下去了。」
楚昭也沒在意,畢竟雪石一向都是有些左的,便揮手讓他們都下去,命旁常歡傳膳進來。
雙林跟著雪石出了門,雪石一直神思不屬,一個人呆呆走去書房,雙林心中暗嘆他這般狀其實已了形跡,只是太子一貫端凝穩重,無人會往這方面想,唯有他心中有數的,才看了出來,然而若是雪石再一直這樣下去,只怕遮掩不住。便是普通貴族之家,孩子人也要安排通房丫鬟給貴族公子通曉人事,更何況是皇族?太子是什麼?他從小的是宮廷帝皇教育,納妃生子繁衍子嗣是他這個份就該盡的義務,莫說雪石如今是個侍,便是沒有被沒宮廷,還是昔日的伴讀,太子也絕不會對他產生什麼綺念。
第二日一大早楚昭便帶著雪石雙林出了宮去了慶安侯府,見過了長輩,敘了寒溫後,王藻果然給楚昭安排了進了梅園裡,笑道:「娘娘從前也最著這一片梅林,上次我娘進宮娘娘還問起來。今兒我可安排了上好的風和糟鵝,還有一隻極的羔羊,一大早我親看著廚房烤的,酒也備好了,是去年制的梅花酒。」
楚昭顯然今日就是要和雪石散散心的,更何況又是來了自己母后最的梅園,頗為放鬆,聽到王藻說話,笑著道:「多謝表哥心了。」王藻了眼,看著人安置了暖亭宴席,妥當後,又叮囑了一番伺候的婢,才拉著雙林笑道:「這裡自有下人伺候,昨兒聽傅小公公說了個羊鍋底的製法,今兒我廚房試著做了個,果然好吃,我讓人在那邊擺了一鍋子,還請傅小公公和兩位侍衛大哥賞臉去嚐嚐。」一溜煙將雙林和兩位侍衛都帶了出去,留了楚昭和雪石賞梅不說。
這些古代貴族,一個個都乖似鬼,雙林也知道他的意思,笑著出來在園子一側的廂房坐了下來,果然真的放了個羊鍋子,配的也是極好的羔羊酒,這卻是雙林無意中和王藻閒聊提供的方子,用牛油做的鍋底,五斤牛油用滾燙的湯融化後加上花椒、辣椒、豆瓣,大雪天拿來燙片燙菌子燙蘿蔔,再加上醇厚的好酒,就是寒過冬的好東西。果然沒多久兩個侍衛就吃得滿頭大汗,卻都興味不減。只有雙林秉承了前世的習慣,吃食以素為主,食不太,然而冬日蔬菜難得,因此也就揀了幾樣豆芽冬筍香菇之類的嚐了嚐,喝了點薄酒暖了子,看了看天,便起打算去暖亭那裡看看楚昭有什麼需要伺候的。
園子裡梅花朵朵,清香瀰漫,果然是經過心養護的,雙林上只穿了件青灰棉袍,剛走出來便覺得冷香襲人令人心神一震,待到走到暖亭,卻見亭裡桌椅儼然,卻不見楚昭和雪石,雙林問一旁伺候的婢道:「太子殿下呢?」
婢忙道:「殿下帶著那位公子下去賞梅去了,說只在園裡走走,不讓我們跟著。」
這亭子修建在山坡上,視野頗高,幾乎能看到全園景,雙林走出亭子往看去,果然看到紅梅掩映中,楚昭和雪石並肩而行,楚昭一黑貂大氅,雪石冠簪明珠,頸中戴著瓔珞玉鎖,披一襲雪羽鶴氅,也是貴氣非凡,難怪那婢看不出他也是宮裡的侍。雙林想了下便快步走向他們,天也已過午,差不多該回宮了,結果才轉了個曲橋,就看到雪石迎面撞了過來。
他吃了一驚,連忙偏,看到雪石咬著,雙眼紅著跑了出去,看方向竟是跑向園子角門,後頭楚昭遙遙喊了句:「雪石,你聽我說。」雪石並沒有停下,角門那邊原有守門的,卻也知道他是貴客,並不敢攔,讓雪石直接衝了出去,楚昭快步追了出來,見狀跺了跺腳,仍是追了出去,雙林怔了下,眼看去侍衛已來不及,只好也小跑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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