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轉回自個家去。

但，他實在是太累太，太需要喝口水了。

所以，他低下頭，忽略掉膩膩歪歪地兩人，目不斜視地進了院子。

然后就看見正推著一個圓形大簸箕往外走的徐鎂。

王遠心下一凜，電火石之間，已經做出反應，擋住了徐鎂的去路。

“嗯？”徐鎂蹙眉看他：“你干什麼？”

看到徐鎂，王遠就想起昨晚的尷尬事，忙別開臉，干咳一聲問：“你是要出去嗎？”

“不然呢？”徐鎂擰眉。

“哦。”王遠應了聲，眼角余瞥了一眼大簸箕，“是要把這個拿出去？”

“嗯。”徐鎂點頭，“要把這個拿給二哥。”

“哦。”

氣氛一時間僵持住，徐鎂皺了皺眉頭，剛要開口請王遠讓一讓時，面前的大簸箕就被人扯走：“我去吧。”

話落，不等徐鎂有所反應，就拎著大簸箕走了出去。

徐鎂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多時，就看見對方低著頭從外面進來，瞧見自己時，有片刻的愣怔，但很快，便移開視線道：“沒什麼忙的了，你……不用出去了。”

說完，便走到雜間，將背簍和鐮刀放下，這才走出來，去水池邊洗手。

彼時，徐鎂已經不在院子里，王遠松了口氣，心下卻有些埋怨蘇晚兩口子。

都已經親這麼久的人了，怎麼還能這麼膩歪？還有，這兩口子能不能注意點兒啊？這兒還有孩子呢！

但，這話王遠不敢跟蘇晚說，只能自己心下嘆氣。

-

申時過半，蘇晚便和徐青云坐上了去鎮子上的牛車，小豆丁坐在徐家的門檻上，雙手捧著臉看著遠蒼翠的青山，豎著耳朵聽林子里的蛐蛐聲。

半晌，他扭過臉來看旁的青年，蹙著眉頭問：“你不走嗎？”

王遠神復雜，想到小豆丁昨天評價他的話，猶豫了一瞬，低下頭道：“我……我改天再走。”

小豆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驚呼道：“你該不會又被二嫂留下做苦工了吧？！”

“也……也不算。”王遠心虛又張，說話都比以往費勁。

小豆丁狐疑的打量著他，半晌，索著下，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你啊你……”

王遠耳尖紅了幾分，蘇晚留下他的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他為什麼留下來，只有他自己清楚。

“算了……”

半晌，小豆丁同地拍了拍王遠的肩膀，寬道：“大娘做飯還是很好吃的，對了，你不回家，你家里人不管嗎？”

王遠聞言子僵了下，連帶著神都有些恍惚。

臨出門時，他是怎麼說的來著？

——拜訪恩師。

對了，他用的是這個理由，所以，才背了大半背簍的瓜果出來。

他不想讓丁氏知道他來徐家，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在徐家的時候，他能不出門，則不出門。

即便是出門，也大多低著頭，避免旁人認出他。

好在，徐家買的宅子在村南，附近沒什麼人家，也沒什麼人。

“沒關系的。”

好一會兒，王遠輕輕吐了口氣說道。

家里對他的關注點，只在讀書上。從不關注他在想什麼，又或者，他想要什麼。

父母永遠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有。

所以，才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撒謊，而每次，都只是為了跑來這里。

可是，這里有什麼好呢？

是山上風景秀麗，還是日和暖溫呢？

王遠不知道，但，他是真的喜歡這里。

“真好。”小豆丁發出羨慕的喟嘆，雙手托著小臉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一樣自由啊！”

王遠怔了下。

自由嗎？

他看了小豆丁好一會兒，方才順著小豆丁的視線向遠方。

“等你長大了……”

“長大啊……”小豆丁扭頭看王遠，半晌，搖了搖頭，頹喪道：“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王遠不解地問他。

小豆丁沉了片刻，抱著雙道：“大哥長大的時候，當兵去了。二哥后來也去了。可是，他們說大哥戰死了。”

小豆丁說的很慢，聲音也低，稚的聲音里，帶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傷。

“二哥回來的時候，我都還記得。”他抬起頭來看王遠，“他上好多傷，傻乎乎的，一開始，人都不認識。”

“我大娘就，紅著眼，忍著眼淚，一點一點給他喂飯吃。我大伯，總是在嘆氣。”

小孩子的眼神，清澈而明亮，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著王遠的臉。

“你知道嗎？因為二哥傻了，爺爺甚至還想把他丟到山里去喂狼。”

王遠脊背一僵，愣住了。

小豆丁移開視線，著大山。

“我還沒讀書，也不知道讀書行不行，說不定我一長大，也要去戰場，但我不想去。我要是也去了，留下爹娘和姐姐，會人欺負的。”

王遠沒吭聲。

八月的末尾，金的日從天上灑落下來，崇寧鳥聲連綿不絕，遠，青蔥的山上，有飛鳥飛出，像是到了什麼驚嚇。

溫的風，綿綿的吹過來。

半晌，王遠開口：“你想讀書嗎？”

“想的。”小豆丁點頭。

王遠忽地笑了下，側眸看向他：“那我教你。”

小豆丁向他，打量了一瞬道：“也不是不行。”

王遠被他逗樂，微微揚眉：“那，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小豆丁像個小大人似的答應，下一瞬，便出手要跟王遠拉鉤鉤。

王遠角溢出一抹笑，卻是沒拒絕這個稚的舉。

-

抵達梧桐鎮時，天還沒黑。

已經是申時末，太在西山灑下一片橙紅。

又過空氣一點點灑落下來，照得人臉上都有淺紅的暈。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不算多，夫妻倆背著背簍往前走，時不時停下來走進路邊的鋪子里買東西，等一路走到醫館后門時，兩人的背簍里，已經放了不的東西。

“你們來了……”

聽到敲門聲，忘憂快步來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蘇晚和徐青云，臉上的笑容溫又熱。

“快進來……”

見忘憂退到一邊，蘇晚也沒拒絕，和徐青云一前一后進了院子。

“聽說最近農忙，我以為你要天黑之后才能到呢！”

“還好。”蘇晚點頭，見院子里多了幾種花，眼神驀然一亮，忙快步跑過去看：“好漂亮，你種的嗎？忘憂姐姐。”

“不是。”忘憂笑的，“是那天出門，瞧見賣花的花農，便買了一些回來。”

“這樣啊……”蘇晚嗅了嗅花香，轉沖著忘憂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忘憂姐姐，眼真好。”

忘憂被夸得不好意思，嗔了一眼，無奈地道：“你啊……”

蘇晚嘿嘿笑起來，跳起來去鬧忘憂，忘憂沒辦法，便由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