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康平府的時候，已經是暮晚。

一行人住進了上回的客棧，負責招呼的店小二認出了幾人，笑呵呵地問可是來看放榜的。

蘇晚笑著應了，店小二一邊將幾人往里領，一邊笑盈盈地說著吉祥話。

蘇晚這一路上都在睡覺，進了客棧，便直奔客房躺下，徐鎂倒是極有神地往樓下點菜去了。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徐鎂看著菜單指給店小二，點了四個菜之后，便將菜單遞了回去，“最后再來一個熱湯就。”

店小二聲音高昂地應了一聲，吆喝著往后廚去了。

徐鎂覺得口，便要了杯水喝。

因著到了飯點兒，客棧的人陸續多了起來，徐鎂看著人來人往，覺得自己一個人站在此不大妥當，便跟店小二代了一聲，上樓去了。

可上了一半兒的臺階，就看見王遠站在欄桿前看著自己，腳步當即頓住。

微微仰著頭，目疑。

王遠則是子一僵，接著快速別開臉去。

奇怪……

徐鎂努了努，噔噔瞪跑上二樓，去到王遠邊。

“喂！”

后在王遠胳膊上拍了一下，“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沒……”王遠神錯愕又復雜的看了一眼，而后飛快地移開視線。

徐鎂越發疑了，歪著頭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好半晌，卻只看到發紅的耳尖，想起蘇晚先前教導自己的話：這類病人很容易外界因素影響，如果你發現了不對勁，那就多觀察。

外界因素嗎？

徐鎂蹙眉環視四下。

這里是康平府，不是梧桐鎮。

樓下的這些人也不認識……

吵鬧，陌生……

唔，這次的外界因素似乎多的，徐鎂暗暗點頭，想到上次他們來趕考時的形，那時候，王遠總是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也不大說話，一天天沉又沉默的，哪兒有現在好啊！

這麼想著，徐鎂覺得他進步頗多，贊許的點了點頭。又猛地想起來馬上就是放榜的日子，王遠說不定是為了秋闈的績而張。

“沒事的。”

念頭一旦形，便深固，徐鎂清了清嗓子，微微揚著下，小大人似的拍了拍王遠的手背。

“別太擔心，二嫂不是說了麼？只是考試而已，再說了，那麼多人呢，有幾個能一次功的啊。”

“再說了，你才十幾歲，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今年不行，明年再來嘛！”

王遠僵地轉過臉來看，神復雜的提醒：“秋闈，三年一次。”

“哦，這樣啊……”徐鎂尷尬的一笑，但很快便將這尷尬拋之腦后，“沒關系沒關系，三年，也不是很久，再說了，你才十幾歲，不是有人，六十多歲還在考呢麼？所以，你別太張。”

王遠張了張，言又止。

他不過是因為發現徐鎂獨自一人下了樓，心下不放心，又不好意思跟著，這才站在二樓看，畢竟這麼小的一個小丫頭，長得機靈討喜的，這客棧人來人往的，難免有壞人……

“我二嫂說了，只要心如磐石，勤懇努力，總會有所效，而且，二嫂還說了，你文采極好，你這樣的人，是能做探花郎的！所以，別喪氣。”

王遠：“……”

雖然不知道事為何發展現在這模樣，但徐鎂明顯誤會了什麼。

還有，他哪里有喪氣？

他不過是有些不放心，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罷了。這小丫頭，怎麼就想到喪氣上去了呢？

－

徐鎂為了寬王遠，洋洋灑灑的說了許多話，直到王遠一再表示自己不會在喪氣之后，方才心滿意足，大搖大擺地往回了屋子。

極其想跟蘇晚顯擺一下自己方才的“功德”，奈何一回房就看見蘇晚趴在床上睡的像個死豬，滿心的驕傲無炫耀，心下別提多郁悶了。

那覺，活像是有一肚子的糖水想給別人嘗一嘗，誰曾想別人非但沒品嘗，還給塞了好多稻草進來。

徐鎂很郁悶，徐鎂很憂傷。

有點兒想喊醒蘇晚，可想著蘇晚先前一直在忙，又一路上都在打哈欠，心下不忍，便翻出了一本書趴在桌邊看。

但，看了沒幾頁，徐鎂便發現了幾個不認識的字，擰著腦袋想了半晌，都想不出這字的意思，郁悶地拍了拍腦袋，又看了一眼睡的香甜的蘇晚，最終搖頭嘆了口氣，拿著書起出了門。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王遠正坐在桌邊出神，聽到聲音時，舒展著的手指莫名蜷了下，這才問：“誰——”

“是我。”徐鎂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王遠一怔，隨即站起，快步往外走，快到門口時，又忙放慢了腳步，待站到房門前，又努力平復了呼吸，這才打開了房門。

“怎麼了？”

他微微低頭，看著門口的小姑娘，眉眼語氣前所未有的溫。

“有事兒找你。”徐鎂晃了晃手中的書，“我有幾個字不認識，可二嫂還沒睡醒，我只能來問你。”

“嗯。”王遠點頭，視線落在徐鎂手中的書本上，白皙的耳尖飛上一抹紅。

如果他記得沒錯，這是他的手抄書……

“進來吧。”王遠退讓到一邊讓徐鎂進來，又垂眸盯著門口的地面猶豫了一會兒，這才輕輕關了大半的房門，只留下一條隙，而后轉進了屋子。

徐鎂倒是無所顧忌，進門后大大咧咧的在桌邊坐下，等王遠走回來，便將書推了過去，在書頁上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都不認識。”

王遠低頭看了一眼，指著上面的字聲音輕而溫和：“這個念si四聲，汜的意思由主流分出而復匯合的河水。”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這句的意思是江水決堤又流回，心的人兒別飛，從此再不和我相隨，沒有我相伴相陪，終有一天你會懊悔。”

“噢……”徐鎂緩緩點頭，聽得極為認真。

王遠抬眸看了他一眼，眉眼里似是溢出了一抹笑意。他低下頭，指著另外一個字道：“這個念zhu三聲，渚的意思是水中小洲，王先謙在《詩三家義集疏》里寫過‘水中小洲曰渚，洲旁小水亦稱渚。”

“噢……”徐鎂點頭的幅度增大，一副學到了的模樣。

王遠心下好笑，角溢出一抹淺笑，他抬手不大自然地遮擋了下，奈何，一心沉迷于學習的徐鎂并未察覺。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傻事后，王遠俊臉上染上一抹紅，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