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飛濺，年烈焰如火。

許清凝突然意識到，寧安不再是個孩子了，不知他何時學了武功，竟也敢上戰場來。

況急，不是說廢話的時候，寧安拉著許清凝的手，往旁邊退去，「我們先走！」

楚瓊還要往前追，卻聽見親信來報。

「不好了，蕭嶼他領兵打進皇宮了，左威將軍和榮王兩敗俱傷，被他鑽了空子！」

「什麼？」楚瓊的手一怔，眼裏生出幾分茫然，「你說蕭嶼進宮了？」

「正是他！」

這一刻，楚瓊像是被出了所有靈氣，像是冬日裏枯死的朽木般，也不知緩了多久，的才開始迴流。

原以為蕭嶼只是想殺了他，沒想到也有爭奪皇位的心思。

世代忠烈的蕭家，竟然也要反了嗎？

他眼瞳幽黑如墨，森冷可怖。

這幾年裏，楚瓊是聲名狼藉的臣，蕭嶼是保家衛國的戰神。

百姓們估計不敢相信，他們心裏的戰神，原來也是個反賊。

莫說百姓了，楚瓊自己都沒料到蕭嶼的奪位之心。

既如此，他們二人有何區別呢？

多麼可笑啊。

可是楚瓊笑不出來，他不想承認，這些年來的辛苦經營，竟是給蕭嶼做了嫁！

他心裏有恨！

「大人，沒時間了，皇宮已經被蕭嶼控制了，我們不能回，只能從眼前殺出一條路逃出去！」

楚瓊僵地點了點頭。

他不甘心這麼輸。

他得活著。

活著才有機會東山再起。

剩餘親信圍繞楚瓊，一致舉刀對外。

「保護大人，我們殺出去！」

……

羅勇還不知宮形如何，可瞧著楚瓊的人不對勁了，戰事並非分勝負，他們這是要逃嗎？

難道宮與他們設想的都不一樣，有別的人趁而？

短時間，羅勇猜不到。

不管如何了，不能讓楚瓊殺出去。

「攔住他們！」

兩軍作戰最重要的是士氣，楚瓊這邊已經出頹敗逃走之勢，另一方自然振起來了，不得乘勝追擊。

這一下來，楚瓊就更於弱勢了，但他看見羅勇追過來，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這個人啊，做事永遠都喜歡給自己留幾條後路。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楚瓊背對山坳，看著羅勇。

「去把那兩個人帶過來。」

很快，兩名子就被推到了陣前，們被五花大綁著。

……

這時候，寧安將許清凝拉到了相對安全的角落。

他歉聲對許清凝道：「郡主，暗影衛去晚了，沒能帶走羅家母。」

「你的意思是，有人比我們還快了一步？」

許清凝心道不好，回過頭再看，那對母正被綁在兩軍陣前。

攥拳頭，恨意再度上涌。

「是楚瓊綁了們！」

許清凝知道羅勇有多在乎他的妻，兩軍對峙，堂堂正正打也就算了，楚瓊這招可真是不講武德，險卑鄙到了極致！

……

羅萌萌活了十幾年，一直是父母寵著長大的小孩，沒經歷過什麼挫折，平生心愿就是能吃吃喝喝玩到老，驟然遇到這種事，已經被嚇傻了，不知該怎麼辦。

看向羅夫人，「娘……」

羅夫人倒是一臉平靜，嫁給羅勇那天起，就做好準備了，像是猜到會有這一天，說：「萌萌，別怕。」

羅萌萌聲音是停下來了，眼淚卻是止不住往下流。

是真的害怕，怎麼能不怕呢？還沒吃遍天下食呢，怕去了曹地府，就吃不到了。

直到看見羅勇出現，眼中大喜，喊了聲。

「爹！」

羅勇聽到這句話，眼中似凝了厚重的雪，冷厲蕭瑟。

他手裏兵刃不停在半空，再也揮不了。

驟然間自腔里嘔出了口，噴灑在地。

「楚瓊，你這個卑鄙小人，放了們！」

楚瓊覺到了羅勇的恐懼，原先還以為這對母沒多大作用呢，看來效果不錯。

半生戎馬的將軍，也會害怕嗎？

有恐懼，就有弱點。

這個道理誰都懂。

楚瓊趕在所有人前面將羅勇妻劫走，就是為自己留了條後路。

他幽黑雙眸，森森地看向羅勇，如毒蛇吐信。

「羅大人，你選一個吧。」

羅勇疑不解：「什麼？」

楚瓊：「字面上的意思，選一個活，另一個死。我想知道，你是選你夫人呢，還是選你兒？」

他把們吊在了樹上，再折了幾把斷刀倒地。

一旦割斷繩子，們就會掉下來，被地上著的斷刀刺死。

這個殘忍的死法，即便只是想想，都令人髮指。

羅萌萌覺手上的繩子勒得越來越，不敢看下面的刀，每一把都閃著寒，不抖起來。

羅夫人依舊面如靜湖、波瀾不驚。

楚瓊是真的很期待羅勇會怎麼選，「羅大人，給你一炷香時間，要是你不選的話，兩個可就都沒了。」

羅勇看向他的夫人和兒，目先是落在阿臉上。

阿的向來孱弱，每逢冬日，便傷寒難愈咳嗽不止，是要熬到早春回暖之際，才稍有，明明弱柳扶風似的兒，臉上卻沒有半點懼意。

也在著他。

周圍千軍萬馬，可一眼過去便能找到他。

那是的夫君，是日日夜夜期盼歸來的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那樣英姿颯爽，不曾變過。

遠方霞漫天，如他披的戰甲，滿目流星溢彩。

羅萌萌也看見了爹，「娘，爹會來救我們嗎？我還有好多東西沒有吃完……」

阿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說：「萌萌，你爹是個英雄，我們不能給他丟臉，即便是死，也當坦然赴之。」

羅萌萌沒再說話了，是啊，爹是個英雄。

楚瓊可不想看他們一家意綿綿，揚聲說道：「羅大人要是不選的話，我就替你選了，先從你夫人開始吧！」

他揚刀砍向離自己更近的那個，也就是阿。

羅勇大吼著，往前跑去。

「不要！」

周圍將士紛紛拉住羅勇，「不能過去啊！」

此時，阿也住了他，「羅勇，你別過來。」

「在我心裏，你始終無愧天地，無愧親友。」

羅勇嚨都吼啞了，「不！我有愧的……」

四人同時死死抓住羅勇，才沒讓他跑過去。

阿始終看著他，「你要繼續做你的大英雄，別讓我為你的負擔。」

羅勇跌跪在地，「你不是我的負擔，從來不是！」

阿眉眼彎了彎，想到了什麼，臉上都是溫笑意。

「還有……你前幾日送來的那封信我收到了，有句話我很喜歡。」

「結髮為夫妻，恩兩不疑。」

然後閉上了雙眼。

楚瓊砍斷了繩子。

阿摔下來，被地面著的斷刀刺穿，五臟六腑瞬間都被爛了，腸子流得到都是……

縱然是殺人無數的劊子手，見此慘狀也不忍側目。

許清凝饒是遠遠著，都不由心。

羅勇雙目已然猩紅，他痛聲喊道。

「阿！」

他拚命推開拉住自己的親信，不管不顧地衝過去。

後人說什麼，都聽不見了。

腦海里只記得阿說的那句話。

結髮為夫妻，恩兩不疑。

當時是在半夜，許清凝把信給羅勇過目，他其實看不太懂，就看見「夫妻」二字。

這一刻，他不知為何就突然懂了。

……

楚瓊就等著羅勇失去理智的時候，他示意弓箭手準備。

「放！」

無數箭矢朝羅勇刺過來，他依然堅持往前，不肯退。

即便是爬行過去，也要抱住那個已經死去的人。

之前太遠了沒看清，原來戴了翠玉耳環。

阿嫁給羅勇的時候，他還只是個無名小卒，說等日後出人頭地了，要送最好的首飾，讓和別家夫人一樣。

後來，羅勇為驃騎將軍，能買得起名貴首飾了，阿卻推辭不收，覺得一切都是他用命去戰場廝殺換來的，不起。

去了淮州之後，不用帶兵打仗了，他才敢買了對耳環送。

如今這對耳環上沾滿了，溫熱未散，落在羅勇手心裏滾燙如火。

他笑了笑，說。

「阿，這回我不當英雄了，只想當個懦夫，黃泉路上……你等等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