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槿和孟季廷是在中午時分才從宮里出來的。
兩人坐在馬車上,青槿問孟季廷:“姐姐最后單獨找你說話,和你說了什麼?”
孟季廷想著在福寧宮,青櫻與他說的話。
“如果我求世子爺放過我的妹妹,世子爺大約是不會答應的。那麼我可不可以退而求其次,求世子爺向我起個誓,一輩子對我的妹妹好,無論以后發生什麼事,或者做了什麼事,都能保護,護?”
“這是個不之請,但孟家重諾,我相信只要世子爺肯許下這樣的諾,就一定會做到。我這個當姐姐的,才能放心的將青槿給你。”
若是別人向他說出這些話,孟季廷只會冷笑和不屑。他要不要對一個人好,該怎麼對好,都只是他一個人的事,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證,也不屑于向任何人保證。
但或許是他從那張懇求的臉上看到了與青槿相似的影子,這令他心,也或許是因為是青槿心中最看重的姐姐,他希全的心愿安青槿心。
最后他看著,向保證:“我心悅青槿已久,以后我會保護,不管發生任何事,我會替周全,讓一輩子無憂康順。”
青櫻整個放松下來,然后緩緩的跪在地上,對著他重重的行了個大禮。
“青櫻有生之年,會永不背叛孟家,永不背叛大小姐,若有違誓,愿遭萬箭穿心之苦。”
他向的保證,并不是為了換取的保證。但此時向他承諾,孟季廷也并沒有說什麼。
孟季廷還未來得及回答青槿的話,卻又已經聽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一定是讓你好好對我。”
孟季廷了的手,并沒有說什麼。
馬車經過喧鬧的街市,青槿掀開簾子的一角,看著外面的景象。
路旁有夫妻兩人一起賣的小販,有夫妻正在吵架,妻子拿著刀追著丈夫跑過一條街,有孩在路上相互追逐,繞著攤子跑來跑去——都是平凡而充滿煙火氣的景象。
青槿轉過頭來,看著孟季廷道:“爺,我想吃糖葫蘆。”
孟季廷看了一眼,對外面喊道:“純鈞……”
青槿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想讓你親自給我去買。”
“現在就開始恃寵生了?”孟季廷對哼道。
但說完卻讓馬車停了下來,跳下馬車去幫買了糖葫蘆。回來后將手里的糖葫蘆遞給:“吃點,外面的東西不干凈。”
青槿接了過來,小小的咬了一口,糖葫蘆甜的發齁。
青槿又說起道:“你剛剛看到賣糖葫蘆旁邊那對賣炊餅的夫妻沒有,他們看起來是不是很恩?”
夫妻兩人雖然不富足,但是看著特別平和又開心。丈夫在爐子前攤餅,妻子則站在攤子前賣,偶爾妻子回過去,用袖子替丈夫一汗,而丈夫則把攤好的餅撕下一角,塞進妻子的里。
“你又想說什麼高論?”
青槿對他笑著道:“爺以前不是總質問我,為何寧愿選擇周嶺這樣普通的人,而不愿意選擇爺這樣位高權重的人嗎?因為我如果選擇周嶺,以后大約也能過上他們那樣平凡又溫實的生活,這是爺永遠給不了我的。”
“那你有沒看到遠那對相互武的夫妻?”
“夫妻是否琴瑟和鳴,不分貧賤或者富貴,高門里也有恩的夫妻,小戶中也有因為不和,互毆了一輩子的夫妻。周家雖然算不上富戶,但家中也小有資財,你就算嫁給周嶺,也并不能保證他就能一輩子守著你。”
“是,爺說的都對。可是我嫁給周嶺,我會是他的妻,就算他以后納妾,那我也是唯一的妻。而我跟著爺,卻只能為妾,爺以后若再納妾室,我便是妾室之一。”
孟季廷手將拉到懷里,攬著。
“你是在計較名分?”
“爺對你好不夠嗎,做妾就讓你覺得這麼委屈?”
青槿轉著手里的糖葫蘆,看著上面裹了亮晶晶的一層糖晶的山楂,然后才又慢慢接著道:“爺覺得名分不重要,是因為爺是男人,不需要像人一樣要用名分來立。”
是,夫妻中也有關系不和的,但是丈夫欺負妻子,妻子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抗,就像街上那個拿著菜刀追著丈夫跑的妻子。外人也會對欺妻的男人進行指責,宗族會對他們的行為進行約束,男人們為了名聲大抵會收斂一些,禮法里還有“七出”和“三不去”來限制男人休妻。
禮法雖仍要妻以夫為尊,但妻子在地位上和丈夫至有一部分是可以平等的。
但是妾室不一樣,一個妾室半個奴,妾室對著夫主和主母要卑怯,要恭敬,要把自己低到塵埃里。男人對妻子不好,會遭世人的唾罵,但對妾室不好,那是應該的,對妾室太好,有時候還要被指責寵妾滅妻。從來只聽說過河東獅吼的妻,卻從未聽說過河東獅吼的妾。
孟季廷將下抵在青槿的發髻上,一只手裹著的手,另外一只手輕輕著的頭發,嘆氣道:“怎麼辦呢,就算你覺得委屈,但我還是不會讓你嫁給別人,只想把你留在我的邊。”
青槿道:“我既答應了爺會留在爺的邊,便一定會做到的。但我給你做妾,那我是了委屈的爺,你以后便不能不對我好。”
既然躲不過他,既然擺不,那至要為自己的以后多打算,為自己爭取一些有利的東西。只有過得好,姐姐和哥哥才能放心。
現在能依仗的,只是他對的喜歡,這份喜歡或許不一定能永久的持續下去,但至要持續得久一點。
說著抬起頭來,故做惡狠的看著他:“我實話告訴爺,我前幾日去大相國寺許了愿,我告訴佛祖,若你以后不對我不好,就讓你孟家被削奪爵、權勢傾覆。”
孟季廷呵道:“你怎麼這麼能呢?還對你不好就讓孟家傾覆,我若真不打算好好對你,你覺得你家爺怕你在佛祖面前下的那些詛咒?”
他并未因的話而生氣,只是因的不信任而有些不滿。
“槿兒,比起那些虛頭腦的東西,你不如好好想著怎麼對我好一些。你對我好一些,爺把整顆心剖下來給你。”
青槿撇了撇眼,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話。
孟季廷低頭看著,又嘆道:“槿兒,你以前指責我沒有把你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可你對我,也不曾把我放在你哥哥姐姐的前面。你答應和我在一起,難道不是為了他們在妥協,而非是為了我而心甘愿……”
翻舊賬并不是什麼好事,青槿將手里的糖葫蘆遞到他的邊,阻止他說下去,俏皮的看著他道:“爺,吃一口,很甜的……”
孟季廷看了一眼,沒有再說下去。就著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而后,拿開手上的糖葫蘆,彎腰下去,將了在的上,將里的混著糖的山楂推進的里,接著在的邊輕輕糾纏。
青槿手用力的推開他,不滿道:“先說好,我答應跟爺在一起是一回事,但有些事,只有過了禮后才能做。”
孟季廷用拇指挲著微紅而潤的:“這是在馬車上,我就是想對你做什麼,能對你做什麼?”說完卻更的攬住了的腰。
青槿咬著里的糖葫蘆,然后重新將他手上的那串糖葫蘆拿回來。
從皇宮回到宋國公府后,青槿去找了孫良宜。
他的病熬了十幾日之后,現在已經大好。只是神頭依舊有些不濟,且病了這一場,瘦了許多,穿在上的裳顯得空的。
下泛著青渣,怕是有好些日子沒有刮過胡子——他一向重視儀容儀表,卻是青槿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頹喪的樣子。
他盯著青槿給的那枚銅錢,目有些發怔。
他的家鄉有用銅錢住小孩子的命的說法,他出生時弱,他上面有一兄一姐均沒養住,父母怕他也早夭,向寺廟的高僧求來了這枚幣,用紅的繩子編絡子,將銅錢綁在他的手踝上。
這枚銅錢從他戴上后便一直沒有離開過他,后來青櫻陪著孟家大小姐進宮,他親手把這枚銅錢摘下來又掛到了的手腕上,希這枚銅錢能護佑平安。
青槿想和他說些什麼,最后卻發現完全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
按說姐姐把銅錢還給了他,也該向他要回那枚大伯母留給姐姐的平安扣。但想了想,最終還是作罷——姐姐也不曾代要回來,大約也希給他留點念想。
青槿了他,而后道:“深緣淺,淺緣深,先生,有時候也并不一定要相守才是緣深。”
孫良宜握手里的銅錢,勉強的對笑了笑,道:“謝謝你,青槿。”
皇宮里。
青櫻坐在寢殿的榻上,盯著自己禿禿的手腕發呆。原來戴在那里的那枚銅錢,在在皇宮的時里,每一次覺要撐不下去時,只要一那里掛著的東西,便覺得溫暖而有希。
現在手腕變得禿禿的,有些不習慣,好像心也跟著手腕一起空了。
直至傍晚時,外面傳來皇帝進來的聲音,青櫻這才深吸口氣,將袖子放下來,然后起出去給皇帝行禮。
皇帝笑著將扶了起來,攬著一起進來坐到榻上,笑著問:“今天都做了什麼?”
“沒有做什麼,一直在殿里呆著。”青櫻也知道瞞不住他,實話實說道:“今日宋國公世子帶了臣妾的妹妹進宮來,臣妾見了臣妾的妹妹。”
皇帝像是才恍然過來:“原來隨武寧一起進宮來的那名隨從是你妹妹,早知道,朕應該讓多留會功夫,讓陪陪你。”
皇帝又問:“在這里住著可還習慣?宮人們伺候的盡不盡心?”
“臣妾自進宮起就陪大小姐住在福寧宮,在這里自然是住得習慣的。宮人們也很好,伺候得很盡心。”
“你和燕德住在福寧宮,始終了些。等慶元宮收拾好,你便搬到那邊去。慶元宮離福寧宮近,你和燕德好,以后依舊可以多走。”
青櫻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
皇帝又看了一眼擺在東西桌子上一未過的賞賜之,又問道:“賞你的這些東西你不喜歡?”
青櫻道:“臣妾謝陛下的賞,只是東西太多,臣妾用不過來。”
“你平日穿戴得太素凈了些,該多裝扮起來。這些東西若不喜歡,就告訴宮人,讓尚宮局去給你重新做。”
說著握住的手腕,想將他拿過來,卻發現這里比平時空了一些。
低頭看了看白皙纖,卻空的手腕,又問道:“朕記得你平日手腕戴了一枚幣,怎麼今日不見你戴了。”
青櫻淡淡的道:“許是掉到哪里去了,讓宮人們找過,沒找回來,便算了。”
這不過是小事,皇帝對此并不在意,轉吩咐黃侍道:“朕記得去年大理進獻了一對羊脂玉鑲金的梅紋手鐲,你去取了來。”
黃侍道是,趕讓人跑著去將玉鐲取了過來。
皇帝將玉鐲戴進青櫻的手腕,黃金的金黃襯著羊脂玉的白,掛在的手腕上,襯得手腕越發細膩纖細。
皇帝很滿意,接著握著青櫻的手,將攬進懷里,輕聲的喚了一句“青櫻”,那是一句得償所愿的慨。
黃侍看著,揮手將殿的宮人都帶了出去,關上了門。
青櫻被他攬在懷里不。
皇帝卻聲的與說起了話:“你知道朕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時候嗎?”
“你大約以為你是燕德的丫鬟,所以朕才注意到你。但朕第一次見你,卻比這要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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