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鋒嗅到濃重的雨腥味, 冰冷空氣拂過,在手臂上激起一層細的皮疙瘩。窗外暴雨如注,天黑的像晚上一樣, 雨聲雷聲大到震得人腦子嗡嗡作響,過了半晌安雪鋒才聽到旁邊有人他。
“……安隊,安隊?”
“嗯?”
隨意回了一聲,安雪鋒不聲打量周圍環境, 審視這次出現的幻象。他早料想到將蝴蝶碎片帶出鉆星者蠕蟲時死寂污染洪流會出現,安雪鋒這十年來經歷過的污染洪流不計其數,甚至可以說目前除了新出的土司王墓以外, 其他北緯三十度旅程的污染洪流安雪鋒都經歷過扛過。
其實有金字塔和大西洲信在手, 安雪鋒完全能反沖擊死寂污染洪流。但除非破壞場景重演,否則目前他不能使用這力量。
只能干著熬著, 不過抗污染洪流這種事安雪鋒實在太悉了。
死寂污染洪流, 幻聽幻象幻覺, 能刺激到他的幻象大多都是昔日隊友們死亡的景象,或是最終計劃失敗, 所有同伴慘死戰場之類的。
太多太多這種污染幻象了, 安雪鋒早就能視無睹。污染雖然仍會給他造了惡劣的神影響, 但全都積在安雪鋒心靈幻境的‘墓園’與‘路’上, 應對污染幻象時安雪鋒不會有任何緒波。
在和衛洵中度聯結后, ‘墓園’的神紊也在逐漸治愈,無法給安雪鋒帶來太大的干擾,更無法擊潰他。
他更擔心衛洵,張星藏和半命道人的況, 張星藏和半命到底是老手了——好吧, 他就是擔心衛洵。
雖然之前跟衛洵說過死寂污染洪流, 也告訴過他要怎麼離開污染洪流,但想到衛洵昏迷前的神狀態,安雪鋒仍忍不住擔憂。
恐怕正是這一點擔憂被污染放大,構了此次的幻象。但就連安雪鋒也難得覺得有點新奇。這次幻象的場景竟罕見的,是他進旅社前的那段日子。
這次幻象要耍什麼花招?
“安隊,你休息一下吧,這段日子弟兄們都太累了,你幾天都沒合眼……”
語氣擔憂勸他的人是周希,當初他的副隊長。
這段日子太累,幾天沒合眼……有什麼大案嗎?
安雪鋒了鼻梁,含糊道:“不能松懈,……還沒落網。”
“是啊,這他娘的衛洵簡直跟他哥一樣難纏!”
去外面拿外賣的王澎湃回來,一張胖臉掛著大大的黑眼圈,聽他們談話立刻吐槽道。
明白了。
安雪鋒想到。
他明白這新的,會引他緒的幻象是什麼了。
“衛雪塵死了嗎?”
安雪鋒隨口問道,引來眾人擔憂注視,周希擰眉道:“安隊,你真該休息休息了……恐·怖·分子衛雪塵是在逃逸時被你親手擊斃的,你忘了嗎?”
果然。
安雪鋒想到,幻象抓住了他緒波的一瞬間,安雪鋒眼前似乎出現了什麼場景,是衛雪塵犯得事暴了,犯罪證據確鑿,這人狡詐難纏,幾經圍堵失敗后據線人報他們大隊埋伏在機場,終于正抓到衛雪塵要送他弟弟衛洵去讀書——
什麼衛雪塵在機場埋下炸藥,綁架人質之類的幻象畫面全都模模糊糊的,幻象也知道這不是引安雪鋒緒的重點,一切模糊幻象中,唯有一個人是清晰的,真實的。
雪白的頭發,蒼白如瓷的皮,墨鏡遮擋住了大半張臉。當衛雪塵被殺時濺到了他的臉上,年接住倒在地的衛雪塵,墨鏡跌落,出藍紫的眼瞳,暴雨傾盆電閃雷鳴,機場仿佛消失了,他們在雨夜中對峙。
即使知道這是幻象,但看到衛洵的剎那間,安雪鋒心臟了一瞬,這一瞬的緒被幻象捕捉放大,瞬間變了洶涌澎湃的熾熱意,就像是一見鐘。
雨水落下,沖淡痕,打了衛洵的臉龐,說不出是淚水還是雨水,安雪鋒心臟卻像被什麼東西狠攥了一下似的,他讓衛洵哭了,他怎麼能讓衛洵哭啊。
幻象鼓著他上前,但安雪鋒沒有上前,他如磐石般沉默站立,看到年衛洵藍紫的眼中映著電,就像暴風中的復仇靈,看向他的眸中再沒有那些溫暖的緒,滿是冰冷恨意。那緒濃烈到讓安雪鋒無法呼吸。
但他仍只是面無表的看著,冷厲嚴肅,完全沒出半點心的波。
他早就想過這種事。
安雪鋒想到。
他和嬉命人的關系絕談不上友善,有關數合作,但更多是敵對,而且他早就覺察到嬉命人的一些謀劃異常危險,涉及到蝴蝶碎片,涉及到深淵,涉及到旅社更深的。
如果不是嬉命人被限制于印加太門,他們之間的沖突恐怕早就發了。被嬉命人殺死,或者殺死他,終止那些算計,安雪鋒都做過預期。
他唯一沒想到的是衛洵。
看著衛洵拔出刀,抵住他的嚨,安雪鋒仍一未。
污染洪流會將一切緒放大,幻象會出現預想中最糟糕的況,但自從和衛洵在一起后,安雪鋒就把之前的一些計劃就全盤推翻,他和百曉生討論過幾次,進行了新的設想。可靠的男人總是在各方面都很負責,和衛洵在一起從來不是只求一時的歡愉,安雪鋒不止一次設想過他們的未來,安雪鋒想的更多,做的也更多。
他清楚知道幻象中這種事不會發生,所以除了一開始的緒波外,他心如止水,向幻象中的衛洵。看衛洵用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刀鋒卻連皮都沒能劃破。無法殺死他的刀,不夠強大的力量,幻象中的衛洵閉了閉眼,然后他面上陡然浮現出了藍紫的蝴蝶紋路。
“呼……”
安雪鋒無聲嘆了一口氣。
蝴蝶碎片的力量,蝴蝶的侵蝕。
沒錯,這才是他真正擔心的事。
下一秒安雪鋒抱住衛洵,在變異徹底完前歸途刀貫穿了他的心臟,同樣貫穿了安雪鋒的。被刺穿心臟的衛洵像是突然清醒了,他臉上蝴蝶花紋逐漸褪去,咳出一口,衛洵虛弱看向安雪鋒,緩緩出一個微笑。
“沒辦法了。”
他無奈輕嘆道,微歪著頭看向安雪鋒,喃喃:“我們最后死在一起嗎?倒是也不錯……”
“不,不是死亡。”
安雪鋒卻笑道。狡猾的幻象,如果他應下了這聲,一起死亡也能算一同歸于死寂,他將陷更深的污染中。
但這也不是單純的,只為對抗死寂污染。
如果有一天,衛洵真的被蝴蝶徹底污染掌控,只能靠殺死他才能終結一切,那安雪鋒會殺掉他嗎?
“如果事真到那種地步,我豈不是太沒用了。”
安雪鋒嘆道,他閉上眼,再睜開,眸中神發生變化,就像是當初融合了* * *時一樣。
缺失的安雪鋒無私,冷靜,奉獻,完整的安雪鋒,他也只是一個凡人。歸途刀在他手上綻放出神的,璀璨的。不是常見的明橙,深沉優雅,更類似于琥珀的,幻象中歸途刀碎裂,刀如流的琥珀般涌‘衛洵’的,包裹住他的全。
哪怕出現像幻象中呈現的,最糟糕最危急,衛洵現在就徹底失去理智被蝴蝶能量掌控的況,安雪鋒也不會殺死衛洵,他能用歸途刀,用自己,用兩大北緯三十度旅程信的力量,將衛洵封印封存,直到能徹底解開蝴蝶控制的那天。
“我早就想過,如果有那一天……”
安雪鋒的手到衛洵的臉頰,卻只到一層溫潤的殼。
“你就先好好睡上一覺。”
安雪鋒聲音越發輕了,眼眸中涌著溫的,更深還有名為占有的暗芒。是幻象的導,將細微的念想放大,但安雪鋒想,他終究也有雄的劣,那種基于本能掠奪掌控與獨占。想要衛洵獨屬于他,永遠呆在他的邊,就像——
“晚安,我的小蝴蝶標本。”
周圍一切場景逐漸暗淡下來,只剩一片最純粹的,黑的污染洪流。安雪鋒知道這是死寂污染洪流暫時偃旗息鼓,它要挖掘出他心底更多的,更多的緒。
但安雪鋒無所畏懼,他閉上眼,靜靜等待下次侵襲的來臨。
* *
衛洵興致看著幻象哥哥和安雪鋒打了一團,眼睛都在發。
死寂污染洪流的危險與各種影響,在決定親手對付鉆星者蠕蟲的時候安雪鋒就和他強調說過,所以衛洵也明白現在幻象是怎麼回事。
無非是激起他各種緒,其中尤其是負面緒最折磨人,最容易讓人心靈崩潰。一方是親人,一方是人,互為死敵殘殺按理說最容易讓人痛苦擔憂。
但衛洵本沒有這種覺。
一直以來衛洵都想知道導游和旅客最強頂點在哪里,只有知道最強點有目標,他才更能有超越的野。
想知道最強頂點在哪里?嬉命人和安雪鋒全力出手打一架不就知道了嘛!
一者是旅客最強,一者是導游最□□洵早想看他倆打架了!
打起來打起來!
幻象不符合邏輯,明明場景是現實但安雪鋒卻手持歸途刀,哥哥則一猩紅斗篷,用吸刀,那戰斗場面極其激烈刺激,看的衛洵目不轉睛興致,心中不住思索。
按理說哥哥被囚在太門多年,安雪鋒卻一直在歷練變強,而且他擁有兩大北緯三十度旅程,理論上講安雪鋒應該更強。
但衛洵剛這麼想下一秒他就看到衛雪塵用吸刀刺穿了安雪鋒的心臟,竟是剎那間就將安雪鋒半邊吸了干尸!
明白了,衛洵覺得這幻象就是要故意逆著他的想法來,從而讓衛洵震驚震撼,讓他破防,等他無法抑緒的時候再趁虛而。
死寂污染洪流狡詐強大,衛洵甚至覺得安雪鋒心臟被刺穿時,自己的心臟也在微。
真可惜,如果他現在是導游份,恐怕能真實到聯結旅隊長深重創,到焦慮痛苦張憤怒吧,但現在衛洵是旅客,又有病在,那些緒全都被削弱到了極致,而且衛洵清楚知道,安雪鋒不可能這麼弱。
不過哪怕哥哥被囚在太門那麼多年,他也不可能弱。
衛洵又想到。
父母哥哥留給了他四分之一蝴蝶碎片,那哥哥那里應該也有不。蝴蝶口也是哥哥留給他的,哥哥那里應該有更多的蝴蝶碎片和蝴蝶部件。
想到這,衛洵忽然生出個新的想法。
哥哥被困在太門那麼多年,真只是因為旅社的懲罰,因為安雪鋒他們的威懾呢?應該是有這些原因在,但衛洵更覺得他呆在太門,說不定還有一點——濃重的北緯三十度污染洪流,能夠制蝴蝶碎片的力量。
會不會哥哥也融碎片過多失控,所以才這些年全都呆在太門,沒出來過一次?
想到這,眼前的幻象又變了,刺穿安雪鋒心臟的衛雪塵出一個冷厲的笑,猩紅兜帽被飽含氣的冷風掀起,出他的臉龐——他臉上竟布滿了雜的藍紫蝶紋,原始恐怖,而他背后斗篷鼓起,仿佛有蝴蝶鱗翅正在生長醞釀。
但衛洵只有好奇,被蝴蝶力量更深層浸染會變這番模樣嗎?衛洵越是想,嬉命人上發生的變化越恐怖,當他的臉最終變蝶大臉的時候,衛洵終于索然無味了。
幻象就只是幻象,不會展任何未知的事,想要知道更多,還要自己去探索才行。
衛洵平靜無波的緒影響到了幻象,變異極端恐怖的龐大嬉命人占據了幾乎全部的視野,再看不到安雪鋒的影。但就在這時,嬉命人的卻突然僵住不,一把橙黃的彎刀如墜落的彎月,斬斷了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