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鋒, 我記得你。”
陳誠的聲音因為沙暴和高速奔跑顯得有些模糊,而且他聲音也很輕,但這枚銀幣收音效果極好,衛洵甚至能聽到陳誠末尾似乎輕嘆了一聲。
“現在你該是第一旅客了吧, 不錯。”
衛洵覺得陳誠的語氣有點復雜, 平靜與欣賞間似乎帶了點憾。曾經半命才是被看好的下個十年第一旅客, 也是陳誠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關系絕對很親。現在安雪鋒第一,也就說明半命至今仍沒有恢復實力。
但衛洵卻覺得陳誠緒中不僅只有憾, 只不過他藏的好,衛洵沒能看出更多。不過沒關系, 從打算跟占星者聯系的那一刻起,衛洵就暗自通過牽把半命給來了。讓他們隔著銀幣見一面, 即全了兩人念想, 也能讓衛洵觀察到更多東西。
而且就算陳誠緒激了或者出了點其他失控異狀也沒事, 反正隔著幣影響不到他們,陳誠旁邊又有占星者, 總能解決得了吧。
占星者在銀幣上有小作,衛洵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你什麼名字?”
只是跟安雪鋒客套了一句, 陳誠注意力又回到衛洵上, 堪稱和悅。
衛洵記得陳誠那句‘你沒說謊’,顯然, 他該是有哪些能判斷誠實與否的稱號。不過說沒說謊這點其實很主觀。
就如衛洵說的‘我和半命是共同對抗過嬉命人的過命’,其實他們沒和嬉命人真正對抗過,但衛洵關注過旅社輿論, 自從京郊殯宮往后, 嬉命人的威名就有點走下坡路了, 終其原因半命大和衛洵做出的種種‘削弱屠夫聯盟’(比如挖角屠夫導游,挖角蝶)舉。
而且還和衛洵在京郊殯宮經常穿紅斗篷假扮嬉命人時半命道人掀他斗篷,在衛洵難得一次背他時拍照留念‘嬉命人背半命道人!’等風舉有關。
過命自然也有,這就數不清了。
這句不算完全誠實,但要較真說也絕挑不出病的話,正是衛洵的試探。既然陳誠說他誠實,那衛洵也知道了陳誠判斷的度。
“陳隊您我小翠就好。”
衛洵道。
“小翠,好名字,吉利。”
陳誠沉片刻,贊道。
“咳!”
銀幣里似乎傳來了一聲占星者的咳嗽聲,但陳誠沒有理會他。
“岑琴的事,我可以和你說。”
“但現在不合適。”
衛洵懂了,岑琴丟掉的半條命恐怕真有什麼,陳誠說這里不合適,如果不是推辭的話,那說明這個他不想讓占星者和安雪鋒知道。
那為什麼會想讓他知道?他和陳誠真沒什麼吧,還是說陳誠看出來他和半命之間有什麼天數在?對這些搞玄學搞占星的人,衛洵著實好奇又本能提防。他不喜歡有人看他一眼就神神叨叨,高深莫測說什麼命啊運啊之類的東西,還用那種特別篤定的口吻,現在想想,他這習慣也算是被衛雪塵帶的。
記憶中衛雪塵從來和‘算命’這種東西不搭邊,衛洵去港城上學的時候知道很多大人其實很信這個的,那邊的風水大師也頗有些道行,但他從來沒見哥哥接過這些。之前有人想給衛洵算命,免費的,說是緣分,衛洵當時難得來了興趣,給衛雪塵打電話問起自己的生辰八字時,卻被訓了一頓。
‘生辰八字不能輕易給人,不好’
衛雪塵漫不經心:‘只是些尋求自我安的東西,他說你命好,你就能枯坐著等好運?他說你命不好,你難道就要去死嗎?’
他從來不算命,也不準衛洵去算。所以說知道哥哥和占星者關系很好的時候,衛洵真的是非常好奇,當然,也可能哥哥就單純覺得占星者好用而已。
“那就等您回來了我們再說。”
陳誠出乎意料的好說話,衛貂也投桃報李,出個乖巧的笑容,忽然他出個言又止的表,然后歉意道:“岑琴他一直都很思念您,他現在就在外面,您看……”
“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陳誠輕嘆:“那就見一面吧。”
半命道人接到衛洵聊時還嘀咕著又發生了什麼事?等他迎著大沙暴出來被玉米筍接到地下沙坑里時,見衛洵變雪貂還習慣招貓逗狗,順手了一把小貂,然后被安雪鋒啄了一手。
但當他拿到銀幣,看到銀幣上顯的面容時,半命一下子愣住了。
把銀幣留給半命,由他們倆說私話,安雪鋒和衛洵去到沙坑另一邊,但他們倆聽力都好,也能約聽到他們談的聲音。
“翠……屬金……旺你……命中的貴人……好好待他”
“導游也很好……什麼時候帶他回玄學?”
“沒出息……”
“安雪鋒……第一旅客……也難怪人家選他”
聽的衛洵覺頭上麻麻的疼,像是被叼走一似的,他立刻就知道安雪鋒吃醋了。
‘陳隊誤會了吧,我跟半命之間只是有牽而已。’
衛洵和安雪鋒聊,就事論事:‘不過之前我倒是往他灌注了一些能量,或許讓我們倆之間看起來有聯系?’
‘那些會占卜會算卦的人眼里看到的東西跟咱們不一樣,不過這都能看出來,當然也能看出我和你是人了。’
他這句話立時安了安雪鋒,但安雪鋒沒說吃醋這事,大男人吃醋多不敞亮啊,他輕描淡寫:‘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你這步走的太險,萬一陳誠想你——”
安雪鋒之前先看銀幣,一見陳誠的狀態就沉下了心。雖然看起來正常平靜,但安雪鋒知道陳誠絕對出了問題——比他當時神紊還嚴重。這種況下安雪鋒是不想讓衛洵見他的,畢竟之前陳誠就對衛洵表現出過敵意和攻擊,就像半命那把失控的劍。
哪怕隔著銀幣不到蝴蝶碎片,貂臉也看不出什麼面相,但對陳誠這種老玄學人來說,只要一照面他就大致能看出點東西。
衛洵和嬉命人可是親兄弟啊,如果陳誠真看出點什麼,當場失控都是小的。
安雪鋒是真沒想到陳誠對衛洵如此和悅,甚至衛洵報了個代號沒報真名他都能夸上一句‘好名字’。
但從另一方面來想,是不是也說明衛洵和半命之間的關系,或者說他對玄學的意義更,的陳誠只看到了這點?想著想著安雪鋒就想的深了
哪怕衛洵和半命和玄學之間真有什麼命中注定的聯系,也不可能是方面的,畢竟他們已經在一起了。但‘導游’‘帶他回玄學’‘好好待他’這三句話,還是讓腦海里已經歪曲了導游旅客正當關系的安雪鋒醋的炸。
他蓬蓬著,試圖將整個衛雪貂都埋在自己的羽里。而衛洵愉悅蹭了蹭鳥前蓬松的羽,只覺得口舌生津,腦子里都開了小差。
如果野外真有安雪鋒這樣的鳥,那一定很好吃吧,這麼的羽也很適合叼回去鋪窩。
但當聽到那邊談話說到重點時,衛洵一下子提起了神。
“是我耽誤了你……”
耽誤?
衛洵心中琢磨,果然在面對半命的時候,陳誠到底流出了一些真實緒。不單純只是憾,似乎還有點不甘與自責。
自責?
衛洵心中生出一個猜想,半命道人丟掉的半條命,實際上是不是真和當年的陳誠有關,和他們想轉移遠古綠洲控制權有關?旅社中本沒有討論上個十年北緯三十度旅程的消息,一丁點也沒有,就像是被屏蔽消除過歷史信息一樣。
半命道人的遠古綠洲信,是衛洵見過的唯一一個前十年北緯三十度旅程的信,他能留下這信,也絕不是隨便就能做到的。
而且半命道人也確實是進了這遠古綠洲后才逐漸開始好轉,這更讓衛洵浮想聯翩。
陳誠和半命并沒有聊多久,畢竟他們還在被敵人追殺的危險中,不過一分鐘半命就把銀幣還給他,銀幣上的影像已經消失了。陳誠完全沒給占星者說話的機會,直接掛了通訊。
“好用的,就是時效短了點。”
衛洵接過灼熱的銀幣,爪爪若有所思了銀幣邊緣的花紋。半命道人仍有些激,表現就在他話更多了,嘮叨了很多,從過去到現在。
“有時候我在想,他會不會是污染,是幻象。”
忽然間,半命道人自顧自道。他臉上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與憂慮。
“污染很危險,真的,它會看穿我們心底的薄弱,從而擊潰我們,讓我們崩潰瘋狂。”
說著說著,半命又笑了:“陳隊也這樣想,他和我說話其實也在試探,我們說到一些暗號——當年只有我們兩人知道。”
“十年了,他,他如果真一直在比戰場更嚴峻的污染環境下,可能還記得那些暗號嗎?”
暗號都對上了,但這反倒讓半命道人更猶疑。不是不想信,不是不想再見到陳隊,只是因為‘想’,所以才更警惕戒備。
“半命,你像個隊長。”
衛洵笑道,心中有一些驚奇。衛洵發現半命和他見過的那些旅隊長一樣,都有個特點,那就是多疑。俠肝義膽重義氣重理想的人已經被爾虞我詐的旅社環境淘汰了,比如張星藏。能活下來,能站到巔峰的人,全都謹慎,多疑,對自己的想念與·像對毒藥般警惕戒備。
北緯三十度的污染,深淵的污染,甚至只是變強后,因為稱號因為自變化帶來的神污染,都讓他們很難再面對自己當初的愿和夢想。
有愿,有夢想,有期待,那心靈就會有。
是幻象嗎?是真實嗎?是又一個偽裝夢的噩夢,還是污染?
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
大漠上沙暴中奔跑的陳誠垂下眼簾,他看向自己剛拿過銀幣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有些劍繭。是一雙用劍的好手,如果他年輕二十歲,手應該是這樣的。
銀幣上顯現的岑琴的臉也很年輕,甚至稱得上小,也就十幾歲的模樣。
岑琴有多大了?記不清了。記憶中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朝氣蓬的,很勤也很討喜,見人就喜歡笑。
會是幻象嗎?但他沒見過十幾歲的岑琴,幻象不該出現他沒見過的形象,這樣太容易被識破。陳誠握住寒山劍,與銀幣那邊對話是他最后的理智,實際上他已經快制不住了。
十年暗無天日的污染侵襲,十年來夜以繼日的戰斗,幻象幻聲神紊,讓他在遇到疑似幻象時第一反應就是以劍斬之。
心中的暴只能以此抒發,想要破壞毀滅這一切。陳誠知道他們都已經瘋了,雖然還說著回去回去,但已經回不去了。
就算回去,也本無法適應,甚至可能會砍濫殺,就像魔鬼一樣。
他們像怪多過像人。
“我的銀幣。”
就在這時,占星者突然開口:“還我。”
“你一個隊長怎麼這麼吝嗇,一點都不大氣。”
占星者的聲音打斷了陳誠心中越發狂躁的破壞,剛才和岑琴談,他知道了這占星者是西區第二旅隊的隊長,人不算壞,和他們也有點。
和嬉命人之間關系有,但現在更像敵人。
“我就是吝嗇鬼。”
占星者淡淡道,還頂了他一句:“比不上玄學家大業大。”
他這時,又把陳誠因為想到嬉命人心升起的火氣給打了。
“對,我們玄學就是家大業大。”
雖然占星者說話像怪氣,但陳誠直接大方認了,隨后他似笑非笑向占星者:“你倒是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