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皇帝寵皇后的傳言,在京中都傳開了。

這回倒沒人上折子諫言。

皇帝畢竟還是有分寸的，那日仁壽宮的事，也沒鬧出事來。

皇宮上下一千多雙眼睛。

不好事會傳出去,壞事亦然。

坤寧宮里即便已經打點過，桓崇郁也用了些偽裝手段。

但烏雪昭幾個月都不來月事,到底還是瞞不住,不知從何了消息。

雖摻以真假消息,盡力了下去，朝野外,仍有些許人將此事落了心中,頗有微詞。

然，帝后新婚不久。

皇后無孕，實屬正常,總不能因為這點真假難辨的消息,去為難新皇后吧。

朝中還算寧靜。

太后聽到消息，其實有些不信。

“皇后未來過葵水？”

可都十七了,也嫁為了人婦……

最要的是，皇帝知道嗎？

心腹嬤嬤不知實，只是猜測道：“會不會就有子不來葵水？”

太后看去一眼：“不來葵水,那能懷孕嗎？”

聞所未聞。

太后笑了笑。

若是真的，倒是好事。

臉難得有了點兒好氣,挑眉說：“若真不能懷孕,自然有別的妃嬪為皇帝開枝散葉。”

這個人,可以是薛家的人。

帝后眼下雖然恩。

終究只是曇花一現。

若無子嗣維系,夫妻分，算的了什麼呢……

這一點，比誰都清楚。

因為也曾經是沒有孩子的皇后。

而今。

也不過如此。

連自己的家族都護不住。

因為先帝就無心護著跟薛家。

且等著看。

臨泰帝,也不會是意外。

天家出的龍，那都一個薄樣。

慈慶宮里，兩位太妃旁的事不關心，龍嗣大事，還是很上心。

也都聽說皇后不來月事。

靜太妃憂心忡忡：“不來月事的子……”

賀太妃搖搖頭。

也不知道，子不來月事能不能有孕。不孕是因為進宮晚，那會兒先帝來后宮了，沒那麼好，漸漸年紀也年長，看什麼都淡了，子嗣緣也在不知不覺中絕了。

可皇后年紀輕輕的，又是皇帝邊唯一的人。若不能懷孕，事兒可大了。

國家到底還是要有一個嫡長子得好。

立為太子，名正言順。

不知為國家省去多麻煩事。

賀太妃想得開，輕笑說：“別心了，皇帝是個明白人。再說了……”想到后面的話不吉利，也就不說了。這個年紀，已不似年輕時肆無忌憚。

靜太妃與賀太妃相多年，了解對方的脾。

已經猜到了后半截話。

再說了——

們肯定死在皇帝前頭。

眼一閉，還知道個什麼？

兒孫自有兒孫福。

年紀大了，心吧。

朝廷的事，給朝廷的人心。

靜太妃本來也不是喜歡招惹麻煩的人，只是之前被賀太妃勾起了抱孫子的念想，不由得半懷期待半抱失地說：“……皇后生得那麼好，要生個小公主，跟一樣，不知多惹人疼。”

賀太妃笑：“可不是麼，本宮也喜歡小公主。”

們都沒兒，都饞兒。

庫房里頭，不知道多適合小丫頭的件兒，沒地方送呢。

若有緣分，究竟還是盼著皇后能生個小公主，讓們好好疼疼。

坤寧宮里。

靈溪、靈月最先坐不住了。

們是知道烏雪昭不能來月事，卻只以為……烏雪昭只是來得遲。當初老夫人可就是這麼告訴們，并且敲打們不要說的。

怎麼一下子，就傳娘娘不能懷孕了呢！

偏靈月還不知道流言的源頭是從哪里傳來的，急得人都躁了，眼見新來的臉生宮婢摔了一只茶杯，在殿外發脾氣。

靈溪過去勸了兩句，低聲說：“你要罰就罰，別指桑罵槐的。”

靈月罰了宮婢收拾好茶杯，去廊下站了一個時辰。

重新沏茶進殿。

烏雪昭還是那副樣子，一門心思撲到一件事上，就八風不。

眼下拿著阮娘子新繡的雙面繡，在描花樣子。

靈月一下子也心靜了。

倘或謠言是真的，娘娘怎麼可能這麼冷靜呢。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娘娘是皇后，是一國之母！

那便只待娘娘來了月事，有了孕，便一切豁然開朗了。

靈月擱下茶杯，退了下去。

烏雪昭雖瞧著兩耳不聞窗外事，也知道宮里不太平。

但既已答應了皇上……

只要君心如初。

亦心意如磐石。

-

今兒也恰好是皇帝搬回乾清宮的第一天。

在坤寧宮里膩歪了那麼久。

桓崇郁還是搬了回來。

這是祖制。

許是知道晚上要回乾清宮獨自歇息，這日他理朝政比前些日子更鑼鼓，一氣兒勞到了子時，才離開前殿。

回了寢殿洗漱之后。

卻不像在坤寧宮里那麼好眠，雖也燃了龍涎香，一樣的錦被紅帳，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桓崇郁躺在床上，了眉心，閉眸問道：“什麼時辰了？”

今兒盛福值夜。

他醒過神，過來低聲道：“回皇上，丑正了。”

也就是說，他從洗漱完，上榻都半個時辰了，還沒睡著。

桓崇郁睜眼開，干得很。

忽想起很久遠的一件事，初初認得的時候，要了一面屏風。

到現在還收著，沒擺出來。

桓崇郁吩咐道：“去把皇后從前送進宮的屏風找出來，擺朕眼前。”

盛福有些愣，立刻去了。

這東西著實有些久遠……都是去年的事兒了。

幸好乾清宮里的人都靈醒，又是皇后娘娘的東西，收撿得仔細。略費了一番功夫，便找到了。

兩個太監抬著箱子進來。

盛福問帝王：“皇上，擺您床尾這兒嗎？”

桓崇郁淡應一聲。

盛福讓人把屏風擺了起來。

帝王只要掀開帳子，一眼就能看到。

宮人放好屏風。

桓崇郁揮退了他們。

他枕著胳膊，垂眸遙看雙面繡的屏風，腦子里憶起從前的雪昭，淡淡一笑，愈發的神。

想去坤寧宮里找。

一看外面夜濃郁，就知肯定已經睡了。

罷了。

今日已回了乾清宮，明兒再去坤寧宮，名正言順。

桓崇郁闔眸睡。

過了丑末。

一道黃影，夜坤寧宮。

盛福見宮婢驚詫，低聲道：“靜小些，別驚醒了皇后娘娘。去把偏殿收拾出來，皇上只過來小憩會兒。”

過不了多久，又要上早朝。

只能略休息一會子，也睡不了多沉。

宮婢忙快步去了。

一面嘀咕，這可不合規矩……皇上怎麼能單獨睡偏殿呢！一面欣喜，皇帝是真疼們娘娘。

烏雪昭并沒睡深。

外面的靜，還是吵醒了。

夜深了，誰還會來宮里呢？

烏雪昭披著服起來，秉燭開窗，遙遙看見月下一道明黃的影子。

微驚地輕呼一聲：“……皇上？”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桓崇郁剛要進偏殿。

回頭就看到主殿開了窗戶，燭火映著雪白的臉，眉如畫，眼含。

竟也沒睡。

桓崇郁大步朝主殿過去。

一進去就讓人關了窗，怕烏雪昭涼，接過手里的蠟燭，放到桌上，拉著的手往床榻邊走，皺眉問道：“到現在還沒睡？”

烏雪昭解釋道：“睡了，起來喝杯茶。”

手拉了拉，肩頭要落的裳。

又微抿角，問道：“皇上怎麼過來了？”

桓崇郁讓進被子，淡淡道：“朕睡不著。”

烏雪昭往里睡了睡，給皇帝騰位置。

示意皇帝也趕進來，趁早睡下，明兒好早起上朝。

太晚了。

桓崇郁沒多折騰，吩咐人剪了燭芯，便躺在烏雪昭閉眸邊休息。

靜謐的夜里。

烏雪昭聽到一聲近乎夢囈的淡語：“雪昭，朕想你想的睡不著。”

再睜眸看去。

帝王已沉沉睡去。

這麼快就睡了？

烏雪昭掐了掐功夫，皇上這才睡過來多久……一閉眼氣息都均勻了。

大抵是累壞了。

烏雪昭有些心疼，手替皇帝拉了拉被子，免得枕邊的他著涼。

桓崇郁的確累了，毫無覺。

眉眼寡冷又安靜。

有些說不出的……惹人疼。

烏雪昭有點兒想手一皇帝的眼睫，和高的鼻梁，到底還是作罷。

只將胳膊收進被子里，也閉眼睡了。

有皇帝陪在邊。

烏雪昭睡得也很安寧，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天大亮。

幸好太后和太妃都不要過去請安，即便睡過了時辰，也無妨。

側的被子涼涼的，皇帝離去已久。

不過一想到他深夜還要過來。

心里是暖的。

烏雪昭吩咐靈月：“今兒抹點兒胭脂。”

靈月說：“娘娘今兒心好呀。”

平常都是不涂胭脂的，描一描眉，抿一抿口脂就算仔細打扮了。

烏雪昭淡淡一笑。

很快鏡中人，便有了十分的純艷。

晨起梳洗罷了。

烏雪昭見了六宮監局里的幾個人，太后那邊派人來了，也沒旁的，不過送些滋補的藥品。倒也是宮里常見的東西。

太后一連送了幾日。

坤寧宮都照常收了。

接著太后打發來的嬤嬤，便問烏雪昭補品效果怎麼樣，笑著說：“太后眼前有一個大夫極擅長調氣，不如請來為娘娘把個平安脈？”

這是想打探烏雪昭的子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