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不是個怕事兒的人，但這次他真的被嚇住了。

這兩本賬冊實在太要命了，一旦泄出去，千上萬的人頭不保不說，自己也肯定是死路一條。

那些‘桃花山’、‘九龍山’、‘山’所代表的鉅商豪族，肯定要將泄的人生吞活剝、挫骨揚灰了。

思來想去，他發現只有死不認賬一途了——這賬本就不在我這兒，我看都沒看過，看看這樣能不能糊弄過去吧。

想好了應對之後，他先從那兩本賬冊中，摘抄出重要的信息，諸如那些山名代號，還有那些錢莊信息，那些收付款的人名之類……

且爲了安全起見，這慫貨用的是英文。

比如，九龍山寫作‘Jiulong Mountain’，桃花山寫作‘Peach Hill’……

待到摘抄完畢，他便抖著手將兩個賬本丟進了火爐中。

那金質的印章一時無法毀掉，趙昊只能先妥善藏好，留待日後置。

做完這一切，他又將高武、蔡明和那個誰進來，仔細對他們講明利害。讓他們知道，比死更可怕的，是將昨晚的泄出去。

三人都是懂道理的，這還是他們頭回見公子臉菜呢，哪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忙發誓就是死，也不會吐半個字。

“哎，去吧……”趙昊悵然點點頭，心說按照古裝劇的套路，應該將他三人滅口的……

只是趙公子目前既沒那本事，也狠不下那個心罷了。

待高武走到門口，趙昊纔想起一事，又吩咐道：“對了，天亮把那賊人送去大興縣衙。就說昨晚他來東西，被你在腚上了，然後同夥嚇跑了，其餘不用多說。”

按照大明的法律，夜裡有人闖進來，當場格殺都不犯法，就更別說他一發了……

高武點點頭，給了公子一個安的笑容。

趙昊苦笑著點點頭道：“放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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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高武便按照吩咐，帶了兩個人，將那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賊人，擡著去了大興縣衙。

縣裡的差一聽說，居然有人敢夜三品大員的府邸盜竊，登時不敢怠慢，忙直接稟報給了知縣大老爺。

大老爺也嚇了一跳，不管什麼案子，只要牽扯到大人，那就是大案要案。必須要當大事優先來辦，不管能不能破案，態度必須首先端正。

於是他馬上命衙役將人犯提至二堂，準備好生盤問一番。

可誰知剛把架勢擺開，還沒打殺威棒呢，他的幕僚便走過來，小聲耳語道：“順天府的倪推來了。”

“來就來唄，沒看我在問案嗎？”大老爺聽了不太爽。

雖說順天府管著縣裡的方方面面，可按照場的規矩，府衙的是不該來縣衙的。有什麼事都必須通過公文傳達，以示不過度手縣裡的公務。

尤其是這種府縣同郭的況，就更應該避嫌了。

“他就爲了這個案子來的……”幕僚低聲音道：“說是府尹大人之命。”

“哦？”聽說是堂堂正三品順天府尹下的命令，大老爺終於了。

“先將人犯押下去，本回頭再審。”他便一拍驚堂木道：“退堂！”

差們面面相覷，心說大老爺今天怎麼了這是，傢伙什兒都擺好了，玩人呢？

只好先把人犯收押，再去找個大夫來給他理傷口，以免再開堂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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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堂後，知縣匆匆趕回自己的簽押房，果然見順天府的倪推，正坐在外間的帽椅等他。

推和知縣在別都是平級的正七品，榜下即用的新科進士若是外放，大都從這兩個位子上開始仕途。

但順天府是京府，大興縣是京縣，況又有不同——順天府的推比別高了一級，是從六品的。而大興縣令比別則高了兩級，是正六品的。

因此那倪推起客客氣氣向知縣行禮。

“下拜見邱令尹。”京縣的知縣才能稱‘令尹’。

“帳幹可是稀客哇，”邱知縣臉上這纔有了笑模樣，讓人看茶後，與倪推分主賓落座。

“不知帳幹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帳幹是推的雅稱，雖然不知雅在哪就是……

“是有公幹。”倪推笑笑，將一份手札遞給邱知縣道：“奉明府命，將昨夜行竊趙中丞家的竊賊，提去順天府審問。”

“哦？”邱知縣忙鄭重其事接過手札，見上頭潦草寫著一道命令，用的也是府尹大人的私章，而不是順天府的印。

“這怕是不合規啊？”邱知縣頗有些爲難。府裡從縣裡提人，是需要簽發正式文移的。

“縣裡不是還沒過堂嗎？”倪推便笑笑道：“府裡已經接管了南直隸舉子被盜案，就當府裡直接把人拿了吧。”

“這……”

倪推的說法也算合理，變通一下就沒有什麼違規的地方了。

但能當穩京縣知縣的，哪個不是生著七竅玲瓏心，聞言就察覺出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來——往常府縣之間不說推諉扯皮吧，至順天府是不會，如此主要縣裡移案件的。

有時候就是刑部、大理寺下來札子催促，順天府都按部就班、不爲所……

順天府尹乃正三品大員，而且不是一般的正三品。

一般正三品衙門都是用銅印，唯有順天府尹與督一樣，皆是用銀印，視同封疆大吏。

是以府尹大人只需要對皇帝陛下負責，對首輔、天、總憲等寥寥數位大佬俯首帖耳就夠了。

如此尊貴的府尹大人，怎麼會對這點小事如此上心？

只怕這案子背後，有什麼不得了的牽連，府裡的行爲纔會如此反常吧……

想到這，那知縣反而不敢多管閒事了。他趕忙站起，低聲音道：“謹遵明府諭命。”

“多謝令尹通融，日後必有厚報。”倪推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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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知縣寫了條子，讓幕僚帶著倪推，將剛收押的犯人提走。

倪推也沒走前門，直接帶著兩個人，從後門將那賊人擡上了馬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