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NG了許多次。

秦絕直起來，活了幾下肩膀。

原本每分每秒都浸在戲里，只是……這何冶的演員槍法實在拉，連拍六條，一個十環都沒有。

秦絕：嘖。

本沒想這麼快出戲，不過有人在面前玩槍，還玩得這麼垃圾，這就跟醫護人員看不專業的玩梗手視頻一樣，一個詞，上升。

不是何冶的演員，秦絕自己也有問題。

等賀栩喊了暫停，便若有所思地走過去。

“道能換嗎？”

秦絕直白問道。

“太疼了是不是。”湯廷立刻get到的意思，“玩槍里的是橡膠彈，打在上確實不好，但是為了效果……”

“不是。”秦絕淡定打斷，“我問問能不能換小彈珠。”

“啊？”

湯廷愣了三四秒，又重復了一下，“啊？”

實際上，玩子彈多為安全泥球或塑料圓球，劇組使用的已經是殺傷力稍高一些的橡膠彈了，這東西本是用在真人CS野戰里的。

而秦絕說的那種高仿真小鋼珠多見于游戲廳，直徑6毫米到10毫米不等，一般沒人把它們跟玩子彈聯想起來。

“我有充分的理由。”秦絕虛虛垂著眼，開始瞎編，“后面有莫森去游戲廳的節，明明遭遇過小鋼珠相關的打擊，卻要主勾起自己的回憶，這種矛盾很真實。除此之外，何冶并不是一個老實的人，他能對莫森做出很過分的事，自然也可以在玩子彈的選擇上更出人意料。”

好吧，真相其實是秦絕發現橡膠彈造的疼痛太弱了，以至于的表演總要多一個步驟。

子彈發并打在上→哦，打到了啊，該疼了→表演疼。

這個步驟所花費的時間雖然很輕微，但對于這種浸式的演員來說卻很致命。

秦絕不是覺不到痛，只是和大腦早在末世環境里飽經鍛煉，會自自覺地發出“這點疼痛無所謂”的信號，因此痛便進一步被鈍化。

不是不疼，只是能忍。

然而，在這種時候反倒了弊端。

湯廷斟酌片刻，轉去問賀栩的意見。

老爺子沒有遂秦絕的意，一口回絕。

“一天到晚凈把自己太當回事！”賀栩瞪一眼，“真以為你鋼筋鐵骨啊？你那麼能，以后去國無替拍作大片！”

Emmm……

秦絕無言天，總是對這種關切很沒轍。

不過，話說回來，老爺子怎麼越來越暴躁了。

想了些有的沒的，秦絕咂咂，突然意識到在真實理由不方便說的況下，自己還有作戰服可以用。

上半反正還沒發育，不會穿幫，為了防止玩子彈打在上徹底沒覺，早在換服時就把作戰服的上半部分掉了，現在倏地想到除了防彈外，作戰服應該還有增強的效用，能派得上用場。

這一招起源于末世，但出于某些原因，秦絕不愿主使用，也一直刻意把它藏在記憶的角落。

那時，林植突兀變異，他們一隊人被埋伏在深林里，樹枝遮天蔽日，毒霧漂浮四散，視力在那片地方毫無用，簡直手不見五指。

如果不能在深夜前逃出，到時趕上了紅月，幾乎所有人都會被活更高的變異植絞死。

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下探索生路，唯一依靠的只有小狐貍的耳朵。

天生耳力過人，可聽的范圍又深又廣，還能過濾掉無用的信息，配合著開闊的音域，活一個人形的水下聲吶、陸上雷達。

當時況危急，毒霧麻痹神經，不隊友腦神經損傷，產生幻覺，每過幾分鐘就突發一次自相殘殺。

死亡倒計時里，為了尋找變異源頭的植系和安全的逃生出路，小狐貍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從系統那里換到的能力是“聯覺”，目盲后，聽覺引申為視覺，無數種聲音在眼前織出不同的譜。怪陸離中，小狐貍尋找到了那條不斷變化的通路，救了所有人一命。

那之后，程錚開發出了短時間放大五的藥劑，藏在秦絕的作戰服中，隨時隨地就能扎一針，即時生效。

雖然不能挽回小狐貍的犧牲，但至，再有下一次，讓來。

……秦絕在隔壁教室里沉默著穿上作戰服，略略研究了下程錚的新技之后打開手機，把輔助增強那一欄拉到了百分之八十。

七軍師的傷，兔兔的背影，小狐貍的眼睛。

濃濃的影籠罩在心頭。

閉了閉眼，秦絕回到片場演區。

莫森的心境與舊事的恨糅合在一起，上散發出的絕如有實質，沉甸甸地在每個旁觀者的心頭。

拍攝重新開始，又NG了四五次，總算拍到了滿意的效果。以防萬一，秦絕又補了一條。

下了戲，何冶的演員忙不迭過來道歉，秦絕細微地搖了搖頭，找了個墻角蹲著。

“當男主拍這種戲太難了吧。”

群演里有人小聲嘆，“沒病也得拍出病來了……”

秦絕聽見了，但沒有反應。

歪頭靠在墻上，閉著眼，像一還未死的尸，沉沉呼吸。

下一場戲很快張羅起來，容比打靶簡單得多，大致是何冶他們你推我我推你地拜托了一個鄰班的生，讓送一杯飲料給莫森喝。

這半杯看上去像橙的東西當然有問題，于是接下來的幾場戲中，莫森出了丑。

他孤零零地站在教室里，在老師的質問下垂著眼小心去看田剛的方向，但田剛只是低著頭往筆記本上寫東西，故意避開了他求助的眼神。

沒有人出聲，沒有人解釋，沒有人求。

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才被人集冷眼以待。

折騰完這幾場，時間到了下午。

草草解決了劇組的盒飯，秦絕屈起指節，慢慢從眉心劃到鼻梁。

有點困，但問題不大。

年時期的莫森總是病怏怏的，氣神很不好，校園暴力加重了他氣質上的沉郁，逐漸從單純的喪氣變了可怖的晦。

賀栩對自然源的利用極有效率，《白晝之雨》沒什麼超現實的特效，沒有任何必要在搭起來的布景里拍攝，包括學校相關的這幾場戲，下午三四點鐘與劇本的時間完契合，拍攝團隊和演員移步場，取景和打恰到好。

做到這種地步，已經不算是演戲了，反而像在拍攝紀錄片。

“這段劇本圍讀里有。”

各部門準備好后，賀栩不多講，“正常拍吧。”

被校服裹得條條分明的高木龍看了看一旁的道，臉一瞬發苦，又很快恢復正常。

這一幕戲發生在食堂后門，泔水桶是劇組準備的，實誠得過分，剩飯剩菜全在里面，味道并不好聞。

秦絕舉起手。

“怎麼了？”湯廷習慣問。

秦絕平靜地問：“要喝多？”

在場的人同時凝固了兩秒，湯廷臉都變了，比當初試鏡時秦絕手要水是白了好幾個度。

“不用喝不用喝。”

湯廷連連擺手。

那幾個泔水桶就擺在那，是飄來的味道都夠的了，再一聯想到秦絕剛才說的話和那波瀾不驚的表，周圍人有的已經下意識泛起干嘔。

“到了那部分會拉一個大遠景。”湯廷是真的有點慌了，秦絕從中途調整了下服開始就不大對勁，他著實擔心校園欺凌這部分拍起來會給演員導致什麼嚴重的心理問題。

“哦。”秦絕乖乖點頭。

不太理解這些人的反應，當人只能啃雪塊挖草來充的時候，剩飯剩菜簡直就是味佳肴好嗎？那段日子，只要沒長的東西，他們都能往里擱，就算長了，剝掉發霉的那一塊照樣也能吃。

秦絕視線平穩掃過泔水桶的表面，惡行惡相的剩菜里有不齊齊整整的煎蛋、，一口都沒咬過，就這麼扔了。

還真是……和平年代啊。

驀然生出許多慨，不知是苦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