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電梯門緩緩向兩側敞開。
狄玥第一次見這樣的戶型,一梯一戶,走出電梯,就算是進了梁桉一的私家空間。
走廊里有種木調香,墻壁上做了幾排裝飾架,擺著植、陶瓷、礦石、化石標本之類的小件;地毯是暗的,花紋復古;一棵枝葉蒙茸的“千年木”立在墻角。
幾年前,狄玥有一次在公共教室上自習,遇見幾個設計專業的學生,拿著圖紙和設計效果圖討論作業。
他們買了一堆便利店買來的飯團、面包和關東煮,在討論案例的間隙,把手里的食大口填進里,明明被噎得捶頓足急急擰開一瓶礦泉水,卻也不忘記在ppt翻到某案例時,口齒不清地嘆:“這也太棒了吧!”
無趣的理科生對藝類專業多都有點崇敬,再加上那時候狄玥剛讀到本科二年級,吃飯都要到學校教職工食堂和父親一起,毫無自由可言。
看著旁人的輕松快樂,羨慕,也向往,目也就不控制地落在他們那邊。
他們那臺17英寸的筆記本電腦,當時屏幕上所展示設計圖,就和梁桉一家門口的風格像的。
狄玥覺得,既然這類風格都能當示例了,肯定是蠻厲害的。
又想起“教父級室設計師親自刀”這事兒,終于有了個話題:“你們這棟樓,每家門前都是這樣的嗎?”
梁桉一說他沒去拜訪過別人家,不清楚:“應該不同,我這個是隨便擺的。”
他自己隨便擺的嗎?
可是看上去好舒服,有種松弛的、令人閑適的。
狄玥被狄家拉扯著的那“必須優秀”“必須努力”“必須......”的神經,隨眼前景象慢慢松懈,像梁桉一掛在墻上的一株蔓,自由自在地垂下來。
但異間曖昧的張,還是在的。
心臟也還是不安分地“哐哐哐”鑿著的腔的。
跟在梁桉一后,視線下意識隨他的作轉移,看他把指尖按在指紋鎖上。
狄家是沒有藝家的,狄玥也缺藝底蘊。
只覺得梁桉一家防盜門的很特別,說是黑似乎也不全是,還有那麼點點藍在里面,但分辨不出。
后來悉些時,和梁桉一聊起,才知道這門的自有個很的名字,喚作“紺蝶”。
而此時的“紺蝶”,像一個忌之門。
臨門一腳,狄玥是有打過一點點退堂鼓的。
21歲的年輕孩子,哪怕迫切地想要擺、逃離,也確實太久沒有機會獨自做過決定了。
并沒有預想中那樣堅定。
但手機震,繼母在這個時候發來信息,打消了狄玥零星的猶豫。
差錯地,繼母做了這場浪漫冒險的幕后推手。
信息上是冗長乏味的說教,質問狄玥何還未歸家。
很快,電話又打過來,催命符似的。
之前狄玥一直跟在導師邊,又在實驗室待了很久,所以來電設置是靜音的,只在屏幕上不斷閃爍著數字。
梁桉一留意到的手機,問了一句:“有事兒?”
“沒有。”狄玥掛斷電話。
繼母找,只會有兩件事:
一是教育,要聽話,不許出來玩;
二是因為杜卓航。
在實驗室時,狄玥已經收到過杜卓航的好友驗證信息,連著發來三條,都是很長串的英文。
不明白為什麼給發信息要用英文?又不是外國人,他杜卓航更不是。
那堆信息,語氣和繼母如出一轍,說是知道下星期三的晚餐也會去,想要先添加好友認識一下。
以及,有什麼專業上不懂的,可以去問他。
狄玥在心里簡直要把白眼翻到天靈蓋。
有導師的,遇見不會的問題,用得著問他杜卓航?
沒接電話,繼母又發信息轟炸。
狄玥干脆把手機關了機。
好了,世界清凈了。
關了房門,突然開口:“梁桉一,我今天晚上不走了。”
梁桉一站在冰箱前,正出手,準備拉開冰箱門。
狄玥說完,看見他作微頓,的心也跟著一提。
是了,是太不了。
這句話說得一點曖昧愫都沒有,反倒像個叛逆青春期時離家出走的小孩子,稚得要命。
“那就留下吧。”
但梁桉一表還是那個樣子,說完又繼續拉開冰箱門,拿出一瓶玻璃瓶裝礦泉水看了看。
他似乎有些思量,放下冷藏礦泉水又關上冰箱門,問:“狄玥,要不要來點熱的?咖啡?”
“好。”
梁桉一家里充滿慵懶的氣息。
令狄玥欣喜的是,這兒居然有壁爐,爐旁擺著一方矮茶幾,還有幾團蓬松的懶人沙發。
它們形狀隨意,倒是很隨梁桉一。
外面霾氣沉沉又又冷,屋里的壁爐燃著火。
他們就坐在壁爐旁的懶人沙發里,暖烘烘的,簡直不要太愜意。
為沖泡好咖啡,梁桉一起:“不好意思,你先自己坐一下,我需要去洗個澡。”
狄玥猛地抬眼,去看他。
壁爐里燃的柴火偶爾發出“噼啪”聲,他半張臉映著火,瞳孔染了暖,眸晃晃漾漾......
梁桉一這個人,作息不是很健康。
他前一夜剛熬了通宵,一直到今天中午才停下來休息,拉上窗簾在家里睡得昏天暗地。
老實說,狄玥給他發信息時,他整個人都還沒太清醒。
但這些狄玥是不清楚的。
聽見他說要洗澡,的心臟又開始狂跳,嚨像被壁爐里的火舌燎過一樣,干發堵。
為了能功扮演老手而不垮掉,狄玥自認淡定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強穩著聲線問:“你洗澡要多久?”
梁桉一挑眉。
狄玥繼續“淡定發言”:“一個小時夠麼?”
“男人洗澡沒那麼久,頂多一刻鐘。”
哦,這樣啊。
可是這怎麼會知道?
又沒見過男人洗澡。
本來是想要問問梁桉一的時間,打算趁著他洗澡個外賣來吃,在實驗室忙了一晚上,本沒空吃晚飯。
其實也不是,是想要找個事分分心。
但他那麼快就能洗完澡的話,還是別吃了。
回頭人家一香噴噴,自己吃得全是油煙味兒,這是不是不太好?
狄玥沒經驗,此刻心有千千結。
那些糾結能拎出來看的話,夠綁中國結了。
而且,越是想要轉移一下注意力,越是想到梁桉一說要去洗澡時的神。
好像人在的時候,思路會更清晰?
這觀點忘記是聽那個親戚說的了,可能是那位在南方大學當心理專業領導的姑父吧。
狄玥盯著咖啡胡思想,忽然聽到其他房間的一些聲音,不像是洗澡時浴室的水聲,有一點像學校階梯教室里那臺老空調運作時的嗡鳴。
是......浴室的暖風系統嗎?
因著是在別人家里,雖有疑,也沒辦法起查看。
總覺得趁主人不在,自己隨走,有些不禮貌。
但這屋子的主人,似乎對并沒有什麼防備。
他的錢夾和手機就丟在茶幾上,屏幕沒有鎖,還停留在Quark的頁面。
真的不怕引狼室?
萬一是個盜賊,這會兒已經卷了他的錢夾跑路了吧?
“滋啦——”
狄玥不由地側耳傾聽,這一聲更不像洗澡了,倒像是家里阿姨把食材丟進油鍋的聲音。
梁桉一家太大,這聲音聽得并不算真切。
但忽然有個荒謬的猜測,讓的心里多了另一種慌。
狄玥按奈不住,起,順著聲音走過去。
在一間寬敞的廚房里,發現了梁桉一的影。那位看起來不事勞作的、矜貴的梁先生,正靠在料理臺上,袖口卷在臂肘,抱臂看著他旁的兩口鍋子。
白的琺瑯鍋里“咕嘟咕嘟”冒著熱氣,他用鍋鏟翻了一下旁邊的炒鍋,然后忽然回眸,對上的視線。
狄玥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心:“你在做什麼?”
“煮個面。”
他關了燃起,對著炒鍋揚了揚下頜,“然后,蛋蝦仁。”
狄玥搖頭,遲疑:“不是,我是說......”
他不是說要去洗澡麼,為什麼會在廚房里做飯?
在心里告誡自己,狄玥,你別想多了,也許是他自己沒吃晚飯呢?
可梁桉一推翻了的告誡。
“猜你沒吃晚飯。”
他說,附近沒什麼快餐店,可以點外賣的餐廳這個時間應該都打烊了,所以隨便做一點給。
狄玥站在原地,沒說話。
梁桉一悉心,但并不殷勤。
東西都煮好后,他指一指柜子:“餐你自己找一下,端去客廳吃。”
“那你呢?”
“洗澡。”
狄玥不知道他對其他人,是否也這樣恤。
但承認,在吃面時,自己已經完全混了。丈量不出自己對梁桉一的好到底有多,至,已經不像來時那樣篤定。
梁桉一的洗澡時間確實不久,狄玥心事重重,一碗面還沒吃完,他已經回來了,周穿戴整齊,只有黑短發帶著些許的。
狄玥放下筷子,揣著這種約會的流程。
在梁桉一坐下后,豁然起,呼吸有些急:“我......也去洗個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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