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7.】
每每回首2014年,記憶最深的,是7月。
狄玥始終認為,二十幾年人生里,只有一個月的夏天。
而那一個月,是和梁桉一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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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1日,燕城大雨。最高氣溫也不過才30℃,算是盛夏里比較涼爽的一天。
下午,雨霧止息,狄玥走出實驗室,拿出手機,給梁桉一發信息:
【我,出,獄,啦!】
梁桉一回得快,先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那是雨后初晴的湛藍天空,橫著一道七彩的虹。
應該是他坐在車子里拍的,照片里,雨刷不到的車窗角落,還掛著零星雨痕。
他回三個字:
【校門口。】
若不是經梁桉一提醒,狄玥可能想不到要抬眼去欣賞天空,仰起頭,果然看見彩虹。
彩虹很,但梁桉一已經來了,于是抱著帆布包,往校外跑去。
原本遇上雨天,狄玥是不會聯系梁桉一的。
自覺既然知道他不喜歡下雨,便沒必要去人家討厭的點。
但前些天,剛被家里“足”過。
除了在學校跟著導師,其他時間都被父親嚴格監視著,上學、放學要和父親同行,早飯、午飯、晚飯也都要和父親同吃。已經近20天沒見過梁桉一了。
好在這幾天父親去外省出差,狄玥重獲自由,早晨睜開眼,就給梁桉一打了個電話。
電話被接通,才意識到外面在雨,可梁桉一只是在電話里,笑著恭喜重獲自由。
然后他說:“晚上帶你去吃飯,想想吃什麼。”
手機聚在耳邊,狄玥當時盯著窗外暴雨如注的雨幕,想說要不改天吧,可這句話遲遲沒說出口。
也是接通電話,狄玥才意識到,私心里非常想見他。
即便不見面的日子里,他們經常聯絡,還是想見他。
于是這場約會就這麼定下來了。
狄玥匆匆下樓,穿過實驗樓長廊時,突然被人擋住去路。
杜卓航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出手臂攔:“狄玥,你......你這是要去哪里?”
狄玥看見他的臉就煩。
實際上,被足20天,杜卓航也不了關系。
至于原因,說來話長——
那是6月上旬的一個晚上,狄玥跑出去和梁桉一廝混,被他驅車拐帶到了荒郊野外,看螢火蟲。
事先狄玥是不知道此行目的地的,初到荒野時,梁桉一還玩笑著問,怕不怕?
后來夜漸濃,漫山遍野的螢火。
蟲鳴鳥啼,清風攜來草木的清香。
梁桉一像個魔師,變出個大的保溫袋,里面裝的食都是狄玥喜歡的,飯團和關東煮居然都還熱著。
他們坐在車子里,聊天,吃東西,舉著可樂罐互撞,敬那個流螢集舞的、驚艷的初夏夜晚。
梁桉一甚至用手機放了音樂,帶在山坡上,和螢火蟲一起跳華爾茲。
狄玥不會跳舞,笨拙地跌跌撞撞,最后把梁桉一也絆倒了。
兩人摔在草坪上,可他采了一朵不知名的白小野花,幽幽清香,遞給。
狄玥喜歡同梁桉一相時的覺。
他做事沒有狄家人上那種功利,隨心,卻總令快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歷富,梁桉一做人,細致微,很難讓人不心。
連看螢火蟲,梁桉一都不忘帶一只放大鏡,用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為照明。
他說,你不說小學時候想參加活小組麼,還想用放大鏡看蜂什麼的,來,晚上可能看不見蜂了,但別的小蟲子還是有的,你湊合看看吧。
凸鏡盡職盡責,把每一毫畫面都放大得真切,結果狄玥看見一只大蜘蛛,都看得清清楚楚,嚇得直接撲進梁桉一懷里。
而梁桉一也恰好張開雙臂,擁住。
有時候狄玥懷疑,他過去的伴,真的會個個都那麼拎得清,把這種長期關系和談分得明明白白嗎?
倘若真的不小心上他......
不不不,反正不會的。
整個6月里,只有那一晚給狄玥留下了印象。
回去時,還貪心地用礦泉水瓶裝了只螢火蟲帶走。
狄玥心很不錯地進門,結果瞧見杜卓航一家三口,坐在客廳沙發上。
自從在祖父里聽出想要結親的端倪,杜家人天天帶著杜卓航往狄家跑,不得馬上就讓他們訂婚。
進門撞見他們,狄玥沒什麼好臉,但杜卓航站起來:“我說來看你,祖父說你在學校忙,早知道你忙我去陪......”
這幾個月,狄玥跟梁桉一混在一起,被他慣得無法無天。
里像是注了新的靈魂,一切都活了過來,很多事都不再愿意忍怯懦、裝聾作啞。
別的也就算了,可一想到自己將會嫁給杜卓航......
不知道為什麼,梁桉一的影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狄玥抬手打斷杜卓航:“省省吧,該結誰就去結誰,和我說沒用,我要是能做主,還能讓你進來?”
的一番話,差點把祖父和父親氣死。
送走杜卓航一家三口后,狄玥被罵到半夜。隔天開始,全面失去了人自由。
所以狄玥現在看見杜卓航,恨不能一腳把他踩死,一句廢話都不想和他多說:“讓開。”
杜卓航推推眼鏡:“狄伯父走前說,讓我多留心你,陪你學習......”
“你讓不讓開?”
“狄玥,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好好相的,畢竟......”
狄玥深深吸了一口氣,提高嗓門,故意說給周圍的人聽:“杜卓航你怎麼回事兒啊?天天往我們家跑、結我祖父,還不夠啊?今天還去我家蹭飯嗎?要不咱倆一塊兒走?”
面對校友們或是不解或是戲謔的目,杜卓航的臉漲豬肝,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說什麼。
最后也之憋出一句“別胡說”,然后甩手走了。
看他吃癟,狄玥高興。
杜卓航走后,狄玥抬就跑,著急著想把這事兒和梁桉一分,還為此特地抄了條花園小徑當近路。
越想越好笑,可能太幸災樂禍,沒留意嵌在草坪里的石階是的,腳下一,整個人跪進草坪里,給天地萬來了深深一拜。
小時候狄玥和繼母出去,也在雨后摔過一次。
那次比較慘,摔得滿泥漿,手掌都破皮了,但還沒等哭出來,繼母已經嚴厲訓斥了。
繼母說:“這麼大了走路都不會,哭什麼哭,趕起來!再不起來我走了,我走了可沒人要你了!”
后來掌心扎進去的石子沒及時理,發炎化膿,被小姑姑帶去醫院看時,又訓了一頓,說只會給別人找麻煩。
“們可真壞啊。”
忽然就想起這件事,狄玥嘆了一聲,扶著地面站起來。
拍掉手掌和子上的泥土,抬眼時,看見了梁桉一的影。
他穿得很休閑,也許因為剛下過雨,白短袖外面敞穿了件淺杏的襯衫,兩只手在子口袋里,正往實驗室這邊方向打量,似乎在找。
“梁桉一。”狄玥揮揮手,然后一瘸一拐走過去。
剛走兩步,明顯看見梁桉一眉心皺了起來,不知道是否有過一瞬間,曾為這種“被在意”的表,到過竊喜。
“腳怎麼了?”
“不是腳,是,剛才沒注意跪地上了,沒事兒的。”
“抱你走?”
“別了,校園里呢,回頭讓人看見,你是不是還想我足20天?”
確認無礙后,梁桉一抬起手臂,狄玥把手搭上去借力,繼續一瘸一拐,邊走邊給他講剛才氣杜卓航的事兒。
7月的校園其實很,一樹一樹的木槿花開,梧桐也枝葉繁盛。
喜鵲在草坪上跳著走,甚至能偶遇被喂得胖胖的流浪小貓。
狄玥被梁桉一攙扶著,和他一起慢慢走在校園里,腦子里突然萌發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如果他們能白頭偕老,耄耋之年,也許就會這樣步履蹣跚著出來散步吧?
但也只是一瞬。
做人不能太貪心吶。
像那只被帶回去的螢火蟲,留得住一時,留不住整個夏天。
梁桉一的車子停在校外,到車邊,他幫打開后排的門,扶上車,然后他自己也跟著上來了。
好多天不見,忽然靠近,狄玥竟然有些張。
穿著闊牛仔,梁桉一把的腳挽起來,查看膝蓋上的傷。
明明人家一臉關切,卻害起來,耳郭發燙,連呼吸都開始不順暢,于是拍開梁桉一的手:“都說了沒事。”
“疼你了?”
“不是......”
膝蓋沒破皮,只是有些淤青,看上去不算嚴重。
可無論嚴不嚴重,狄玥眼下都無暇關心自己,因為梁桉一悠地靠近,鼻尖幾乎到的鼻尖。
“你張什麼?”
“沒有!”
狄玥上不承認,但心里知道梁桉一說的是對的,真的張得不行。
尤其是當他的指背,輕輕拂掉膝上一粒砂灰,問晚上要不要去他那兒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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