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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立雪堂,手下的管事來了一趟,送了下半年放籍離府的名單過來,給江晚芙過目。
國公府是高門,對下人一貫不算苛刻,每年主離府的況很見,基本也只有兩種。一是到了年限的丫鬟,家里給說了親事了,便自請放籍出去嫁人。第二種便是上了年紀的,家里有兒子兒媳給養老的,領一筆遣散費,自請離去的。
這都是有舊可循的,沒什麼特別的。
江晚芙翻開看,京城府邸減三十五人……宛平減一十九人,大興……大通……
看得快,以前在蘇州的時候,也是管著自己和阿弟的院子的,雖不大,但也被管得井然有序,連繼母都不進手。現在做的,跟以前比起來,也就是事多了些,管得人多了,經手的銀錢多了。
管事看沒說什麼,也就退下去了。江晚芙把名冊給惠娘,叮囑跟上半年送來的放在一,又讓纖云過來。
纖云就在院里,很快就推門進來了。
江晚芙跟自己人,自然是有話直說的,三兩句把劉管事兒子的事說了,道,“你和菱枝,是打小就跟著我的,比起后來的,我自是看你們更重些的。劉家也跟惠娘提了幾回,從態度上看,是誠心誠意的,端看你自己如何想了。”
纖云雖比菱枝年長個半歲,也比沉穩許多,在立雪堂也被小丫鬟們一口一個“纖云姐姐”的喊著,但小兒家家的,提起婚事,總歸還是有幾分赧的。但臉紅歸臉紅,并沒支支吾吾,只聲音比往常輕了些。
“這事,劉娘子也托人跟奴婢提過一次,當時府里正著,奴婢怕您憂心,便也沒跟您提。”纖云輕輕地道。
江晚芙聽著頷首。劉管事既然跟惠娘提了,那劉娘子托人再跟纖云本人提,也就不奇怪了。只是到底做得太急躁了些。
倘若惠娘真就把這事給瞞下了,或者沒跟纖云提,就替拒了,而纖云恰恰對劉家有意,那同纖云主仆之間,真就有了嫌隙了。還好,并不是那樣的人,也不會做那樣的事。
纖云搖搖頭道,“不過,奴婢已經回絕劉娘子了。奴婢還不想這麼早離開娘子呢……”
江晚芙聽了,失笑道,“這算什麼理由。劉家你不喜歡,那便算了,我惠娘替你回了便是,劉管事一家也是要臉面的,想必不會再說什麼。至于婚事,你遲早是要嫁人的,我也不舍得耽誤你,你先自己挑,有相中的,便來同我說。若遲遲相不中,那就我替你看了。”
纖云笑瞇瞇點頭,“我都聽娘子的。”
又不是傻子。一個孤,背后又沒娘家,這國公府隨便挑個家丫鬟,都比關系。劉家看中,無非是想借討好娘子。同娘子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分,娘子這個人心好,又極為念舊,只要不作死,跟菱枝在娘子心里是獨一份的,后來的丫鬟再心再厲害,也越不過們。
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何苦要給自己找個婆家,公婆可比娘子難伺候多了。就是要嫁,那也得是自己愿意去那個罪。
不過這樣的人,大抵是不到的。
江晚芙同纖云聊過,知道心中所想后,惠娘再過來的時候,就去回了劉家了。
江容庭被陸三爺留下吃飯,宴上有果酒,特意給他們小郎君準備的,他喝了幾杯,有些上臉,陸機便不放心,偏要送他回去。仆婦看兩個小郎君紅著臉回來,趕忙來跟江晚芙說,江晚芙便也匆匆趕過去了。
陸機剛扶江容庭躺下,回頭就看見一道青綠的影,下意識抬眼看,見來人是誰,忙站直了子,恭敬有禮地給江晚芙見禮,“二嫂。”
江晚芙進門,微微笑了一下,“多謝你送阿庭回來。”
陸機垂下眼,他站得很直,回話的時候,顯得格外的乖巧,是那種討人喜歡的晚輩,他搖搖頭,“二嫂客氣了。我同阿庭興趣相投,私下也以兄弟相稱,都是相互照料的。先前在國子監的時候,阿庭也幫了我不的。”
說罷,他又抬起頭,看了眼面前的江晚芙。
他這個年紀,其實已經到了知人事的時候了。之前嫡母還說要給他一個丫鬟做通房,被父親攔住了,那丫鬟的模樣他都忘了,只記得什麼蓉。不知道是哪個蓉,芙蓉花的蓉,還是容易的容。
陸機覺自己想得有點遠了,忙回過神來,看二嫂的臉。是笑著的,眼睛也微微帶著點彎彎的弧度,很好看,但好看之外,還有一種很溫暖的覺。像送去的裳一樣,看著很好看,上去,里面就有一層細細的絨,很暖和的那種。
“聽阿庭說,”江晚芙看他不說話,就主道,“過幾日國子監就要復課了?”
陸機忙點頭,乖巧答話道,“嗯,定在初九。”
江晚芙只是聽阿弟說了一句,倒不知道的日子,如今曉得了,便覺得要提前惠娘和纖云他們先準備著了。國子監課業一向安排得很,這次時疫耽誤了近兩個月的課業,加上秋闈在即,這回學子們去,輕易怕是不放他們出來了。
心里盤算著,面上倒是含笑點頭,輕聲道,“聽祖母說,這次秋闈,小叔打算下場試一試,那我就預祝你榜上有名了。”
國子監的學子,可以直接參加秋闈,這也算是國子監的一大好了。但像陸機這個年紀的,基本也就是下場練練手的程度,連家里都不報什麼期的。所以,江晚芙也不會說什麼一舉奪魁,顯得太假了。
陸機不妨說起這個,耳慢慢地紅了。其實他也知道,以自己的學問,還早得很,但此時此刻卻也不想看輕自己,便只道,“多謝二嫂,我會盡力的。”
江晚芙看他一臉正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怕是給他太大力了,忙點頭聲道,“盡力就好,不是有句話,謀事在人事在天,小叔年紀尚小,也不著急的。”
陸機點點頭,跟告辭出去了。
江晚芙看他走了,到床邊看了眼自家阿弟,他倒是睡得很死。惠娘也端了熱水過來,擰了帕子遞給,邊道,“小郎君睡得真沉……”
江晚芙接過帕子,試了試溫,覺得不燙了,才俯給小郎君臉,邊輕聲道,“怕也是累壞了。跟婆子說一聲,人晚上看著些,別他吐了。醒酒湯溫著,明早起來,他灌一碗。”
惠娘應下,出去吩咐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日,宣帝已經正式下了旨意,詔陸則攜京師三大營回京。
消息一出,國公府儼然更炙手可熱了。本來打了勝仗,就要論功行賞,以往衛國公府打了勝仗,也沒有這等火熱,那是因為朝臣們都知道,皇室對國公府有忌憚,且陸勤于武將職上,已經至大都督,升無可升了,但陸則不一樣。
他尚年輕,前途不可估量。且帝王如此信重于他。
也有人私下里擔憂,這豈不是第二個胡庸了。話剛說出口,就被旁同僚一句話給堵了回去。
“胡庸之流,如何能與衛世子相比?”
胡庸仗著帝王寵信上位,素日只溜須拍馬,逢迎討巧,并無實在功績,不過一諂小人,于任上時橫行霸道,斂財賣,可算得上無惡不作。若非帝王還念舊,就是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但陸則呢,他背景干凈,長公主與衛國公之子,上既有戰功,雖不比祖上赫赫,但比起京中的名門郎君,卻是綽綽有余的。在刑部時,也素有好名聲。就連年輕郎君最容易栽跟頭的上,也沒什麼風流名聲,私德干凈。
沒人真心覺得,陸則就是第二個胡庸了,就連說這話的人,也改了口,“是我言錯,是我言錯。”
但比起國公府,朝堂之上議論得最多的,卻是太子劉兆。
都察院和大理寺這次是下足了功夫,不到半個月,東宮的職、屬、監,已經被審了三了。其實案子很好查,劉兆以往欺男霸的行徑,樁樁件件,比比皆是。
都察院謝紀和大理寺卿是一路人,都是那種恪守公正道義的直臣,從當初謝紀帶頭死諫就可見一斑。換了旁人,如最開始接手案子的順天府同知,大抵查來查去,差個囫圇便也罷了,連罪名都含糊地一帶而過。
但謝紀和大理寺卿不同,不到半個月,案已經明朗。案奏本,也直接落了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印,遞到了閣。
早朝,謝紀出列,他沒看奏本,可見早已背得滾瓜爛。
“微臣與大理寺卿命審太子一案,……確有此事……太子分別于去歲三月、六月、八月、十月,至子家中,行□□一事。于四月、五月……另有數案并查,證人證詞,皆過三審……”
洋洋灑灑幾千字的奏本,他張口就來,沒有一停頓。朝堂之上,除去謝紀的聲音,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面凝重得可怕。
“……太子所為,已盡失民心,乃至上天降災于我大梁,百姓其苦,庶民承其難。太/祖有言,祖宗宏業,斷不可托付無德之輩,寧取賢,不取親。”
謝紀的聲音,擲地有聲,落在最后那個“親”字上,他停了下來。
死寂的朝堂,猛地一震,像是有一個無聲的聲音,嗡地一聲,所有人都抬起頭,慌張地看向旁人。
謝紀居然想要廢黜太子?
他瘋了不……
已經有朝臣慌張出列,開口道,“縱太子有錯,也不到廢黜的地步。東宮皇儲,事關本,豈能輕易廢黜!?”
朝堂之上,呈現出一種微妙的局面,大理寺、都察院一力要求廢太子,六部四寺之中,除刑部和避嫌的吏部,其余大多數都或多或替太子說了話。至于以張元為首的閣,對廢儲一事,卻從頭到尾保持了緘默。
宣帝居高臨下,俯瞰朝堂,沉默良久,終究也沒有說什麼。
廢儲一事,一早上自然是沒討論出結果的,但這消息,卻已經傳到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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