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孫小慧收拾起碗筷,和阮長貴說今天上午不去生產隊干活。
阮長貴知道要做什麼,不多言語,自己扛起農集合去。
孫小慧洗了鍋碗解掉圍,去正屋把借了好幾天的蛋拿出來。借蛋自然比自己攢蛋快,現在已經有半籃子了,不管送給誰都不寒磣。
數完蛋的個數,把阮躍進到面前,對他說:“小溪昨晚沒回來,我已經問過了,是去公社了。這幾天不在,正是我們去找老裁拜師的好機會。”
上午不去上工,就是為了帶阮躍進去找老裁拜師。
阮躍進看著眼前的半籃子蛋,信心滿滿,“好。”
孫小慧笑起來,拿一塊舊籠布填蓋住籃子口,拉上阮躍進的胳膊出門。
母子倆并肩往金冠村去,一路上說的都是拜師的話題。孫小慧心里有擔心,但是并不多,因為對阮躍進充滿了信心,的兒子肯定是不會讓失的。
阮溪那丫頭能干的事,放到兒子這里,那必然是更為輕松。
孫小慧對阮躍進的未來充滿了妙的幻想,全部表現在臉上的笑容里。比如說也能吃到葡萄,也能吃到桃蛋糕鴨豬,還能拿到工錢,最后能開上讓人羨慕的裁鋪。
但在快走到老裁家里的時候,忽又想到一個現實的問題。冷不丁突然想起來,之前舉報阮溪鬧了一出笑話,老裁當時是站出來幫阮溪撐腰的。
那麼就極有可能,老裁對有著不好的印象。
如果阮溪再在老裁面前說過壞話的話,那在老裁心里是什麼形象就更難說了。覺得自己不能冒險,于是忙把胳膊上的籃子塞給了阮躍進。
阮躍進接住籃子有些疑,“怎麼了?”
孫小慧拽一下角道:“我還是別跟你進去吧,我之前誤會小溪那事……反正你就自己進去,也別說你是誰家的孩子。你只要拜師就行,他收徒弟看的是人,也不是父母家庭。”
阮躍進想了想,“那行吧。”
說著他拎著籃子繼續往前走,走兩步忽又回來,有些忐忑地問孫小慧:“如果他真的不喜歡我怎麼辦?聽說他說話很難聽,非常不好相。”
孫小慧拍拍他的肩,“不會不喜歡你的,他格脾氣就是那樣,對誰都一樣。如果真的說些什麼難聽話,你就當沒聽見。你只要記著,能學手藝就行。”
阮躍進深深吸口氣,點頭,“好。”
調整好心,他拎著籃子往老裁家走過去。走到院子門外頭往里看,只見老裁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正在拿一把梳子給一只大黃貓梳。
一邊梳還一邊在嘀咕著說:“大半輩子早習慣了一個人過,讓那丫頭天天過來天天過來,我這習慣還給改了。這忽然一不來,我還開始不習慣了。”
大咪:喵~(不是你人家去公社買酒的嘛)
阮躍進站在門口,沒太聽清楚老裁在嘀咕什麼。他吸氣調整好狀態,清一下嗓子進院子,直接走到老裁面前打招呼:“宋大爺早。”
老裁不抬頭,繼續給大咪梳貓,出聲問:“做裳還是改裳?”
阮躍進不繞彎子一腦全倒:“我不做裳也不改裳,我想拜您為師,想跟您學手藝,我想跟您一樣,做一名給人量裁的裁,為人民服務。”
老裁還是不抬頭,“我已經有徒弟了,收個錘子,不收。”
阮躍進堅持道:“我可以保證,我比您現在的徒弟更適合當裁。本不是當裁的料,學到最后也只能是打打雜,不能繼承您的手藝。”
老裁給大咪梳完最后一下,抬起頭看向阮躍進,滿臉迷,片刻張:“你看你長得呆頭呆腦的蠢樣,過紉機嗎?你就敢跑這里放屁,說你比我徒弟更適合當裁?”
“不能繼承我的手藝,你這樣的能?”
“哈的,給老子爬遠點!”
讓他年輕回二十歲,他都不敢說這話!
阮躍進被老裁罵得臉蛋起火,瞬間紅了耳。他從來還沒被人這樣罵過,心里的氣瞬間沖到天靈蓋,手指竹籃的把,差點把彎把給散了。
老裁把大咪抱得站起來,沒耐心地掃他一眼:“還不走?”
阮躍進手指屏住氣,到底是把這口氣咽下去了,拎著籃子轉就走。
走出院門后他步子更是邁得大,整張臉盛滿憋屈和怒氣。
孫小慧看到他這麼快拎著籃子出來,臉又是如此難看,連忙迎到他面前,再見他籃子里的蛋一個也沒,便著急問了句:“咋了嘛?”
阮躍進氣息起伏極重,氣急了道:“他不就是會門破手藝,有什麼了不起的!七十多歲的人,一輩子沒討上婆娘,斷……唔唔唔……”
孫小慧看他滿難聽話,忙抬手捂住了他的。
好容易等他住了,放開阮躍進的道:“唉喲,進去之前還跟你說了呢,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誰都一樣,你跟他急什麼呀?聽點難聽話,又死不了。”
阮躍進呼吸仍重,把籃子往孫小慧手里一塞,“認這種人當師父,我不如死了算了!這手藝要學你學,反正我是不會學的,我寧愿挖礦去!”
說完他徑直往前走,孫小慧跟在他后面追,追到了拉住他胳膊,發出靈魂拷問:“你還不如小溪那丫頭嗎?一個娃子都能得了,你不了?”
這話到阮躍進的神經,他站著咬住牙,慢慢把上涌的氣給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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