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挨得很近,桌上別人也看見了。
趙西政也瞧見了,這麼多年——其實黎羨南話很,雖然認識了也有十幾年,但他還真沒了解過黎羨南,從沒見過黎羨南邊有過什麼人出現。
他瞇起眼睛細細看了看,看姑娘年紀是真不大,上也沒任何牌子貨,就普普通通一件高領修一條牛仔,趙西政往旁邊幾個男人那兒遞了個眼神,旁邊幾個男人都搖搖頭。
上層圈子也就這麼大,哪個人跟過誰一打聽就打聽得到。
顯然,這是張白紙。
趙西政防備慣了,故意晃了下骰子說,“前幾天跟在宗鈺邊那的是誰?”
“不知道呢,沒聽過名字,之前在酒吧的撈呢,漂亮的。”旁邊的男人也接了一句。
一說酒吧和宗鈺,葉緋的睫了,這個名字,好像在盧茵朋友圈看到過,但是也就看到了一眼,那朋友圈當天就刪了。
之前盧茵有一陣子在酒吧做銷售來著,還不是正兒八經的推銷酒——就是長得越漂亮,基本工資越高,什麼都不用做,在卡座上裝客人就行,有人來搭訕,就放下臉皮和段,哄著對方點幾瓶名酒,卡刷了提也賺了,盧茵長得漂亮商也高,微信里加了不富二代,后來大概是嘗到了甜頭,那陣子一過生日就有人來送名牌,盧茵當然轉手就賣了,也就是那陣子,聽說盧茵認識了一個宗鈺的公子哥。
也就是那一陣子,宿舍關系降至冰點。
“哪兒大學來著?”
“燕京大學呢。”
“是不是前陣子那個酒局,在酒局上服學狗那個?”
話說到這,葉緋算是聽出來了。
趙西政好像是在聊天,但眼神掃著葉緋,明顯是在暗示什麼。
黎羨南沒搭理,好像也沒聽見,而后轉頭問葉緋,“會不會玩?”
押大押小,葉緋看會了,但怎麼敢跟這些人玩。
黎羨南突然勾勾手指,葉緋以為他要說什麼,就湊過去。
黎羨南低聲音說,“我看上他一東西,你給我贏過來。”
其實那會葉緋心里多有點翻涌不舒服的,這些人對的譏誚是眼可見,但凡黎羨南說一句贏錢,那點薄弱的自尊大概就要碎一下。
但黎羨南沒說。
“那萬一輸了呢?”
萬一呢?
黎羨南看著的眼睛,含著笑說,“你輸的,我也心甘愿了。”
-
葉緋頭一次玩骰子,其實這概率也是五五開。
葉緋沒底氣的,黎羨南就坐在旁邊,手搭在椅背上,葉緋下意識地往后面靠了一下,他的掌心蹭過的蝴蝶骨,指尖微蜷了一下,葉緋下意識地偏頭,明滅的鍍在他的臉上,他的視線卻是看著的臉。
“萬一我手氣不好呢……”臨開骰子前,葉緋張的不行。
“我信你。”黎羨南輕笑一下,示意給出答案。
“押大押小?”趙西政問。
“大。”
一個字,大概是散千金。
“我小。”趙西政說。
旁邊一公子哥打開,六個骰子,數數……30。
葉緋押對了。
葉緋松了口氣,看向黎羨南,黎羨南湊近耳邊說要什麼,葉緋當然不知道那東西,就說,“你的戒指。”
趙西政愣了一下。
他手上帶了一戒指,設計簡單,淚滴型的鉆石,很大,聽說是親自飛到國外花了八位數拍下來的,當時還不是戒指,是一塊純鉆,趙西政找人定做了戒指戴手上,逢人就炫耀,是他這陣子的心頭,為此被他爸停了三個月的零花錢。
當然葉緋并不知道。
“南哥……”趙西政為難。
黎羨南閑散地靠坐在椅子上,眉眼里也辨不出幾分喜怒,趙西政憋屈,但也愿賭服輸,老老實實把戒指褪下來遞過去。
骰子又玩幾,葉緋運氣不錯,連著贏了四五次。
然后桌上那些人的手表都摘了下來,他們上的東西也不多,不過一個手表大概也有六七位數的。
到后面最后一次。
一男人說,“上都沒東西摘了……得了,得從家里搬了。”
“那不用,”黎羨南淡笑,靠坐在椅子上,風輕云淡說了一句,“服還是學狗,選一個。”
黎羨南這句話說出來,桌上靜了幾秒,趙西政算是先看出來的,忙打哈哈說,“行啊你南哥,你帶來這妞厲害啊,下回咱們去澳門玩。”
葉緋也愣愣地看著黎羨南,黎羨南把玩著趙西政的戒指,讓侍應生給葉緋倒了杯熱水。
葉緋無措,自覺找了個借口,說玩累了,先去趟洗手間。
黎羨南讓侍應生帶去。
也就是葉緋這一走,趙西政想說點什麼。
黎羨南早有預料,把戒指扔趙西政手里,但桌上別的東西沒扔回去。
“不會說人話可以不說,”黎羨南的語氣依然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卻讓人心里迫十足,他又笑了笑,“你們說,我頭回帶個姑娘來,你們給我嚇著了,誰給我賠?”
連帶著趙西政都不敢搭腔了,踹了旁邊那男人一腳,“好端端的你提什麼狗……”
男人一臉委屈,也不敢多說話。
黎羨南站起來,去外面臺上吹風。
趙西政猶豫了幾秒,還是跟上去。
“南哥,你……”趙西政總歸是看出點什麼。
“在一文化公司實習,”黎羨南沒看他,閑閑地依靠在欄桿邊,從口袋里了煙盒,說,“剛才讓去跟你你妹妹說話呢,也沒跟你妹妹說幾句,要有心,也不至于不知道趙西湄是誰。”
“……”趙西政抿,“那你也還是有點兒防備心,總不能做慈善了吧。”
“你聽過一句話沒?”
“什麼?”
“與其詛咒黑暗,不如點燃蠟燭,我倒是慶幸,我現在還能給人當回蠟燭,”黎羨南淡笑,“回去吧,以后在人跟前說話。”
——即便趙西政跟黎羨南認識了也有小十幾年,但有時候也仍然揣不他在想什麼,這麼多年,黎羨南總是和和氣氣,也沒過怒,但今天那句話,好像劃了個無形的底線。
葉緋在洗手間呆了一會,回來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在喝酒了,沒看到黎羨南的影,視線在昏暗的房間里搜尋了一圈,看到了臺上的人影。
房間里的燈太昏暗了,加上幾人一直在煙,青白的煙霧繚繞,燕京的冬天干冽蕭瑟,一切都好像蒙著一層不太真實的灰霾。
房間里熱鬧喧囂,他獨一人站在外面,那是一種別樣的孤寂。
歡笑聲淪為陪襯,讓他更顯落寞。
葉緋站在那看了一會,黎羨南背對著,似乎也只是看著遠,姿態有些閑散,手里夾著一香煙,并沒有。
他像是游離在世界之外,可沒來由地想到他圍在脖頸上的圍巾——那分明是有溫度的。
葉緋腳步不由自主走過去,拉開玻璃門,一陣冷風襲面,煙味早已四散。
“怎麼過來了?”
黎羨南聽見聲音回,隨手將手里的煙熄在煙灰缸里,瞧見沒穿外套,又笑著說,“外面冷,進去吧。”
葉緋搖搖頭,“我不冷。”
這話說的,只要他看到,一定能看出這是一句謊話。
黎羨南是看出來的。
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高領,扎著的馬尾有些松散,垂落了幾縷不太聽話的碎發,地拂過了的鼻尖。
就這三個字,還說的有點發。
黎羨南猜大概是想在外面坐一會,于是沒有趕著進去。
兩人并肩在這臺上吹著冷風,葉緋的手冰涼,往袖口里,偏頭看著黎羨南,他也沒有說話。
頭一次那見面,也是這樣的觥籌錯,有人跟他說話,他只聽著,那時葉緋覺得他像潭中寒玉,人人都能窺見,卻也人人融不化他的冰。
黎羨南從口袋里拿出煙盒,只是問介不介意。
葉緋搖頭。
“咔噠”,點煙響起,金屬的鎢亮起,沒有火。
黎羨南好像并不太煙,他只拿著香煙,習以為常地度過一段獨時。
他確實不喜歡吵鬧,但又習慣置于人群中。
“你和他們不一樣。”
黎羨南想等這煙燃到盡頭的,冷不丁聽到了很低很低的一句話。
視線一轉,就看到了葉緋站在他旁邊,在看著他,一雙干凈純粹的眼睛里,緒都能被他盡收眼底。
“怎麼不一樣?”黎羨南淡笑一聲,好像也聽多了這種話。
“沒有像他們一樣,左擁右抱?還是沒像他們一樣煙酒作樂?”黎羨南幫補上,“這些都是一個人的基本品格,只不過因為社會是這樣,所以才顯得特別。”
生活像個神病院,靈魂的純潔已經沒辦法顧忌,.的干凈還有些許意義。
葉緋其實沒太聽清楚他說什麼,房間里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發出一陣笑聲,也正是被這分了點心。
黎羨南說,“進去吧。”
“天好冷,你……以后還是吹冷風,喝冰水。”葉緋是覺得自己此刻應該說點什麼,但說什麼呢?
到了邊,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怎麼總提醒我不要喝冰,這可是我十來年的習慣了,哪兒這麼容易改呢,進去了,瞧你冷的。”
黎羨南笑笑,幫拉開門,小姑娘凍得鼻尖兒約發紅,似薄薄緋云,他的手蹭過了的腰間,像是下意識地護了一下,微涼的大掌隔著薄很輕地了一下的腰。
葉緋下意識回頭看了他一眼。
撞進他眼中,他彎笑,眼底也有點讓人挪不開的碎。
那天趙西政開了很多酒,說慶祝進2014年的元旦。
酒店方也很是配合,在深夜這個時間放起了煙花。
外面的天被璀璨的煙火點燃。
一只手遞過來了一杯香檳,黎羨南推諉不開,方口杯里摞著好多冰塊,澄金的瀲滟,趙西湄也遞給了葉緋一杯香檳。
“你聽過一句話嗎。”趙西湄的聲音被煙花聲和歡笑聲淹沒。
冰水劃過嚨,激的心口一。
確實短暫的讓人清醒,但也因為太冷而讓人變得敏。
葉緋嗆了一下,咳嗽著問,“什麼話?”
“他對人人都喜歡,對人人都漠然,”趙西湄重新給倒了一杯香檳,“GoodLuck。”
人在這樣的場景里很容易短暫的迷失,葉緋喝了兩杯香檳就有些累了,黎羨南大概是看出來了,跟說可以去隔壁的套間休息。
“碼我生日。”
他湊過來的時候,葉緋下意識往他邊挨了挨,前所未料的,他的淺淺地蹭過了的側臉,很淡的煙味與冷杉的味道融四起。
那種溫熱的像過了電,好像跪在神像下禱告的修,藏在心里的-被靜默神圣的神像窺見。
掙扎的靈魂深藏在褪的.中。
明明該虔誠地禱告,卻在無意闖進一場風月浮華夢里,引深陷泥潭的不是一字千金,不是遍地璀璨。
——是在那天,撞見了一灣春風弗如的海。
心知肚明自己不配高攀,卻還想在他的邊湊個數目。
即-,寒冰引心甘。
“你呢?”
葉緋靜默了幾秒,低聲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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