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林登覺自己比橘子的洲豹還要困。
一左一右站在他邊的豪爾赫跟桑德拉也沒好到哪去, 兩個人都是下意識地皺著眉頭,鼻子上方的川字紋得能夾死蚊子。
不久之前他們還在為無人機拍到的激斗畫面心驚膽戰,覺得這場領地斗爭肯定要以一方的死亡作為終結, 結果還沒等回過神來,兩頭洲豹忽然分開,其中一頭更是轉跑出了視線范圍。
因為無人機在雨林里追蹤快速移的目標很不方便, 在年輕洲豹逃跑之后林登沒有選擇挪機位, 而是準備拍攝年長洲豹獲勝之后的行。
橘子的雌豹吼了一會兒就開始蹲在樹干上傷口,時不時用力眨眨眼睛, 把流進眼角的鮮出去。它上多傷, 最嚴重的傷勢除了面頰就是腹部, 幸好骨頭沒斷, 只要休養幾天就能愈合得七七八八, 不會影響狩獵。
桑德拉甚至認為這頭雌豹可能會帶傷去覓食,因為它的肚腹從鏡頭里看顯得有點干癟,似乎沒有食儲備供它消耗, 對傷勢愈合不利。
四人從洲豹恢復能力數據聊到剛才兩頭掠食者戰斗時各自運用的戰, 再聊到附近幾個洲豹脈線在獵上的選擇傾向。
無人機傳回來的畫面始終很正常——
直到他們在一個更近的距離聽到洲豹的吼聲, 太近了,近到可能只有數百米之遙, 近到何塞下意識地把三個游客朝植稀疏的地方驅趕, 瞇著眼睛盯著北方。
接著是第二個吼聲。
這一個吼聲是從西邊傳來的, 并且它的位置非常不固定,始終在轉移,向著第一個吼聲靠近。但在接近的途中, 吼聲的主人首先經過了四個人類呆立著的林間空地。
他們只看到一個暗金的影從不到十米遠的地方飛快掠過, 它的出現帶來了無與倫比的迫力, 眾人得益于向導、專家和紀錄片導演的份才沒有為這短暫的肩而魂飛魄散。
但這并不是全部。
才剛剛松口氣,樹林中就又出現了一個深的影。
那頭被人們侃侃而談的黑豹像影當中的死神一樣在林間行,穿過藤蔓海,越過灌木叢,它跑的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后完全停滯,站在離人群約二十米遠的地方,心神不寧地在泥地里打著尾。
有那麼一瞬間,林登和它對上了視線。
研究人員和向導都不敢輕舉妄,但他卻被那雙金眼睛里流出來的復雜的緒所吸引,一手抓著遙控,一手去夠掛在前的相機。
“小心點。”桑德拉咬著牙說。
忽然作萬一引起進攻反應怎麼辦。
可這頭黑豹并沒有把太多力放在他們上,仿佛剛才那個對視只是為了確定游在領地里的兩腳并非威脅一樣,不等林登抓起相機,它移開視線,幾個跳躍就消失不見了。
眾人這才徹底放松下來。
“領主雌還在那嗎?”豪爾赫忽然問道。
林登朝屏幕一看,只見那頭橘子的洲豹仍然趴臥在倒下來的樹干上,前和前肢上的跡都已經被干凈了,這會兒正在用一個很考驗韌的姿勢理后上的抓傷。
“第二場沖突要發生了。”桑德拉說。
向導何塞從記憶里翻出自己曾目擊過的領地沖突,不太確定地表示他也認為生活在這里的三頭豹子很可能會在所有同類沖突中互相支持。
“那可不一定。”桑德拉卻否認了這個觀點,“雖然游客發布在網上的那次和我們今天看到的這都是領地沖突,但沖突雙方和沖突起因都不同。”
頓了頓。
“領地沖突中一個基本的規則是:雄和雄戰斗,雌和雌戰斗。我認為黑豹不會貿然闖進這頭領主雌的領地里去,因為它的侵一定會挑起和北邊領主雄的沖突。”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豪爾赫說。
兩個研究學者都沒把話說死,因為他們的結論是從普遍現象中得出的,無法為世界上所有的洲豹個代言,只能說就剛才目擊到的狀況而言,這個結論仍有適用。
事實也的確如此。
幾分鐘后,林登神一振,呼吸也變得急促了。“你們看!”他說,“無人機捕捉到這兩頭雌豹了,沒有黑豹的蹤影。”
“這是......聯盟?”豪爾赫瞇起眼睛。
“可能是還沒完全獨立?不,也說不通,這兩頭雌按照之前的記錄來看應該都是獨立過的。再等等。”桑德拉說。
洲豹抱團生活缺乏記錄支持。
即使把搜索范圍擴大到習相近的虎類和豹類,長期同進同出、同吃同住還共同敵、共同侵的個也極為罕見,此前最著名的只有塔多安哈利老虎保護區被拍到的孟加拉虎四姐妹,而這四頭母虎當時都是亞年個。
當然了——什麼事都不能說絕對。
人類把老虎引非洲,三代以這些老虎就學會了合作狩獵,相關視頻數不勝數,許多專家認為再過幾十年它們很可能會變以家庭為單位活的大貓,就像獅子一樣。
環境決定生活方式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也許這兩只剛剛//沒多久的雌認為獨自生活力太大,想要抱團取暖,又因為領地里食夠多,所以一直沒發生沖突。再說了,這不是就去擴張領地了嗎?
“這趟是來對了。”林登喃喃自語。
他腦袋里現在想的都是等收集到這個洲豹家族的日常素材后可以剪出來多題材有別的片,留待解決的問題只有該怎樣置足夠多也足夠準的機位。而豪爾赫和桑德拉則在探討回去要給哪些朋友寫信。
事到如今沒人認為領主雌豹還有勝算。
它的格本來就比不上兩頭侵者雌豹,年齡差距帶來的行速度差距也一直在拖后,能夠和第一頭侵者打得有來有往還是因為對地形比較悉再加上襲。
事實也的確如此。
在短短半分鐘的對峙之后,那頭撤退去搬救兵的雌豹就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對手撲了過去。它的姐妹即刻跟上,快步向前追,想要繞后去切斷敵人的退路。
領主雌豹然大怒。
第一次戰斗時它悶聲不響,直到抱摔功進纏斗模式后才開始咆哮,而這一次它自始至終都在吼,仿佛察覺到戰況不妙,只有不斷鼓舞士氣才能保持鎮定似的。
可是大自然不相信越階殺敵的勇者故事。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其他因素都無關要。
兩頭侵者將領主雌豹到了大樹制造出的狹角,這棵原本被當做“家”的樹木反過來了此刻刺向它的最佳的武,將騰挪空間到幾乎無法再小的地步。
意識到再猶豫只會招致滅頂之災,領主雌豹徹底放下了驕傲,拼著被多次割傷也要向側面逃竄。它的舉給侵者提供了幫助,那原本只能勾住皮以做固定的爪尖掀開皮,翻出了底下紅的里。
這是壯士斷腕之舉。
渾傷疤的年輕雌豹應該是沒想到對方會有這樣的作,躍起的仍然朝著既定的方向下落,再想通過尾、后和腰肢配合去轉變方向已經是不能夠,無可奈何地慢了一拍。
這一拍對年輕洲豹來說意義不大,因為它們面對過的戰場還不夠多,積累的記憶還不夠多,什麼都做不了;
但這一拍對年長的洲豹來說卻是勝與敗的差別,是生與死的差別,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它們能活到這個年紀,本就是無數戰斗的......不說勝利者,至是幸存者。
領主雌豹生生給自己出了一條通路。
它不敢托大,一就沒命地朝著北方狂奔。
無人機在樹冠上方移,憑借每隔一段距離出現的隙頑強地追蹤著目標,不愿意放過拍攝完整對局的機會。
于是人們就看到了領主雌豹在逃亡期間數次轉換方向的舉,有時是快速通過一條架在兩高地間的獨木橋,有時是輕車路地穿過一條藏在灌木叢里的窄道,有時是險而又險地避開一被植掩蓋起來的沼澤......
起先他們都嘖嘖稱奇。
看到最后,他們都震驚到麻木了。
更讓人震驚的是追擊者就算一直在被制造麻煩都不放棄,那頭渾遍布傷疤的雌一度落后,沒過多久又在姐妹的呼喚聲中再次趕上,始終保持不落單的優勢狀態。
在別人的地盤中追是追不上的。
不人類看清楚了這一點,想必那兩頭追擊者也能看清楚這一點,但是它們仍然在不停地奔跑,只為了鮮明地表達出自己不可轉圜的態度——
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再也不要回來。
追到七、八百米開外,無人機失去了三頭洲豹的蹤跡,四人組不得不抱著憾折返。第二天他們深北部地帶,一路索到距離架攝像機四公里開外的區域,許久才在幾棵大樹上找到了想要的證據。
樹皮上仍然能看到陳舊標記的蹤影,那是一個長達數年的王朝的跡。但在舊日之影上方橫貫著嶄新的標記,那是一個冉冉升起的新王朝的戰旗。
這些爪印只能用壯觀來形容——就和他們曾經看到過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