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一行人在洪水到來前撤回了瑪瑙斯。
當地氣象部門的預警發得很急, 即使沒有這個預警,從越來越大的雨勢中也能覺到災難的接近,攝影組撤退時雨刮調到最高檔都來不及抹掉擋風玻璃上浪涌般的雨水, 最后還是沒機會和洲豹一家告別。
對于這個狀況林登到非常憾。
因為心失落,他在社平臺上講話就有點不客氣, 很是把幾個不要命闖進雨林里來的年輕人去況批了一通,還附上了這一年來攝影組員跟蹤拍攝時得到的各種傷口的照片。
一石激起千層浪。
先是幾個救援隊方出來發布了近幾年在雨林里“探險”需要出小隊去救援的冒險者數量, 接著又有幾個野外生存專家出來講述了自己在亞馬遜雨林里做節目時遭遇的困境, 后來這場火燒到科普界, 許多科普博主下場制作了相關視頻。
因為引發這場大討論的是制片人林登,不通過其他途徑關注到這件事的人順藤瓜找進賬號,一點進去就注意到了作為博客背景的大貓一家。
這里簡直是大貓迷的天堂。
一些原本就認識這幾只洲豹的游客紛紛曬照片,一些對貓科好者開始搬運并梳理游客拍中洲豹一家的故事,還有不準備好要去南旅行的網友想著要把計劃稍作改,可是他們剛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被突發新聞給勸住了——
洪水比想象中的還要大。
不過兩三天功夫,亞馬遜州全境竟然有超過六十座城市都被卷其中,一些災嚴重的城市簡直了人間地獄, 車輛被淹沒,船舶被掀翻,墻壁被沖垮,尸在湍急的河水中浮沉, 給站在屋頂上等待救援的居民帶去一陣又一陣戰栗。
這是人類對水代代傳承下來的恐懼。
從《圣經》到《古蘭經》, 到蘇爾神話、印第安人神話、烏戈爾神話、瑪雅神話......在人類歷史上絕大多數神話系的創世和滅世故事當中,洪水都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史學家認為這是因為最早的文明基本都誕生在大河流域, 人們在將平和的河流當做生命之源泉看待的同時, 也自然而然地將發威的大河當做生命之終結看待。
給予生命的東西也能為摧毀生命的東西——這一點也現在對神的描寫當中。無論是風神、雨神還是河神, 乃至森林之神, 除了和煦的一面之外都還有殘酷的一面,而這一面,此時此刻,何塞相信,正在向信徒公開地展示著。
雨林中的四奔逃。
端坐在里的洲豹們遠非最早對災難做出反應的個,但也不是最晚采取行的個,安瀾從高向下,可以看到匆忙上樹的熊、拼命和水流抗爭的水蚺和瞬息間就消失在浪花底下的貘。
僥幸逃生的也不能高枕無憂,聚集在安全地帶的除了雜食、草食之外還有大量掠食者,對后者來說這里不僅僅是“洪水避難所”,還是個品類齊全的“旋轉壽司餐廳”。
這場景就和非洲旱季的水源地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大自然有著一套獨特的運行規則,安瀾能夠看到獵、嗅到獵,殺戮的本卻比平常要淡薄,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在影響一樣。
最離奇的是被當做獵的也沒有慌。
洪水席卷大地第一天的傍晚,諾亞出馬在離巢很近的地方獵殺了一只領西猯,聚集在那里的只在追逐發生時經歷了片刻,在那之后,即使腥味發出來,即使三只洲豹當著它們的面把同類吃得干干凈凈,類似的也沒有再次出現。
它們知道一場獵殺發生后短期不會有第二場獵殺,如同在旱季水源地邊遭到獅群圍堵的斑馬群或者牛群,在失去員前尚會奔跑反抗,失去員后就會迅速歸于平靜。
于是安瀾、諾亞和也像旱季水源地邊的獅群一樣,做出了眼下最符合天的舉——在飽餐一頓后坐下來清理皮,不再搭理四活尋找避雨地點的獵群,即使有崽跑到距離巢不到三米的地方都視若無睹。
夜幕降臨前安瀾和諾亞說了一會兒小話。
他們倆都有點擔心生活在南邊的母親和崽,雖然知道都有趨利避害的本,但是那兩只崽子怎麼說也就是三個月多一點,要想保護自己可是千難萬難,被洪水趕上只有死路一條。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需要擔心。
這兩天大雨一直在下,飲用水充足,而且是相對干凈的水。但是雨總有停的一天,等到那時才要面對真正的考驗,誰也不知道洪水過后的水源有多臟,直接飲用的話會不會造致命影響。
他們兩個憂心忡忡地聊了半天,有時敲擊有時寫字有時吼,煩得把尾在樹上敲得咚咚響,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想著要休息,結果眼睛還沒閉上,睡意已經被驚聲趕跑了。
安瀾鉆出巢往獵群發生的地方一看,借著雨水中更顯朦朧的天把場景看清,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一條黑凱門鱷正在往岸上爬。
黑凱門鱷,南洲最大的食,亞馬遜雨林里絕對的王者之一,和名字僅差一個字的凱門鱷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兩種戰力不能相提并論的存在。
洲豹和黑凱門鱷平時多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對戰記錄很,各有勝負,有記載的洲豹最高戰績是一條長3.8米的雄黑凱門鱷,但這個記錄時間較早,記錄中提到“尸周圍有洲豹的腳印”,專家“相信這頭洲豹襲擊并殺死了黑凱門鱷”。
眼前這條黑凱門鱷估計還真能有四米長,大得像艘小船,那張都能人不寒而栗。
安瀾還是第一次在領地里看到如此龐大的黑凱門鱷,關鍵它還已經爬上了空地,自顧自地占據了一塊區域。別說刷記錄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就好像嫌這片避難所的員結構還不夠復雜一樣,就在黑凱門鱷現后不到幾分鐘,另外一個頂級掠食者的氣息過雨簾傳到了巢里,立時引起了三頭洲豹的警惕。
那是一頭約莫于六歲齡的雄洲豹。
安瀾可以發誓之前從未在領地里知到過這只雄豹的活痕跡,唯一的解釋只有它這幾天正好在靠近領地的地方游,在逃跑時被水流一路追到這里,說不定還在湍急的河水里掙扎了一段距離,最后才找到一個避難所。
這是件好事嗎?
從侵者雄豹瞬間繃起來的姿態來看,即使剛剛逃過一劫的它自己都對此表示懷疑,因為空地上的三方對峙對它來說實在是太不利了。
黑凱門鱷占據了一個方位。
無論是領主一家還是侵者輕易都不會跑去打擾對方,甚至還得祈禱對方待在那里不要到爬,省得突然發什麼沖突導致一個員在戰斗中被尾傷害或者干脆斷手斷腳。
可是這種共識無形當中也小了四頭洲豹騰挪的空間,最糟糕的是,四周洪水環繞,天災制造出了一個平時絕對不會出現的斗場。
在一切領地爭端中,落敗者只要足夠聰明,能抓住時機,永遠有放棄打斗直接逃亡的權利,而獲勝者一般不會冒著被臨死反撲的風險繼續向前追,然而此時此刻侵者無可逃,一旦沖突發生,它一定會抱著必死的決心進行反抗。
怎麼選擇?
安瀾在心里問自己。
從諾亞不太愉悅的呼嚕聲中也能聽到對方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思考:是選擇現在就沖上去三對一把侵者斬于馬下,還是選擇各退一步先觀察觀察對方接下來的舉?
假如他們選擇后者,會愿意嗎?
安瀾扭過頭去,只見站在邊的已經進了完全備戰狀態,后爪蹬地,耳朵下,頸都炸了起來,兩只眼睛死死盯著侵者,過幾秒鐘又會轉過視線去盯一會兒黑凱門鱷,似乎不太確定自己應該先對哪個威脅做出反應。
接下來發生的事出乎了所有守衛者的預料。
侵者雄豹在滂沱大雨當中朝前走了兩步,旋即毫不猶豫地趴臥下來,腦袋前臂,尾在了肚腹下方,嚨發出了響亮的嗚咽聲。
安瀾差點因為驚被刮進來的雨水嗆死,而到的驚嚇更大,就連警告的低吼聲都戛然而止。它瞪大眼睛,先是茫然地看了看侵者,接著茫然地看了看安瀾,好像在等待指示。
姐妹倆還不是反應最夸張的。
反應最夸張的是諾亞。
大黑貓虎軀一震,直接倒退了好幾步,肩膀撞到安瀾上才停下來,也不知道這種震驚針對的是對方出人意料的舉還是這種舉帶來的古怪的既視。雖然他表現得像是前者,但怎麼說呢?安瀾約約地懷疑是后者。
對方這麼識時務,兩位領主也就沒有繼續威。
如獲大赦的侵者雄豹又趴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可它背后有巨型黑凱門鱷,眼前有領主一家,實在沒地方去,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在空地中間團一團,聽憑風吹雨打。
妙啊。
安瀾在睡午覺前想。
這才過了一天功夫,避難所已經臥虎藏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