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又下起了大雨。
在樹待的時間足夠長, 角角落落里沾滿了悉的氣味,再加上“中/毒”事故把人折騰得很累,安瀾一開始都沒察覺到空氣度上升, 睡在最里側做著一個飛翔的夢——
直到驚雷把從夢中喚醒。
雨水沖刷在地面上發出一百個珍珠沙同時翻到的聲響, 悶雷抓住雨演奏的間隙宣告自己的存在,聲勢浩大, 不可卒聽, 只有史詩里的遠古怪才能用嘶吼聲同它較量。
閃電劈開天幕,短暫地照亮了夜空, 將雷雨云的影投向大地。那影連同樹木、走的影一道構筑吱嘎作響的戰栗的冥府之國, 仿佛有不可名狀之在滴墨的漆黑中游曳,觀察著表面世界中的蒼生萬, 直到被下一道閃電斥退。
這種景象本該帶來恐懼。
可是安瀾蜷在一個被烘暖的淺坑里,風吹不到,雨打不著, 邊上有兩個起伏的熱源, 一個在打呼嚕,另一個正在緩慢蘇醒......雷雨在這種環境下反倒了隔絕的來源, 了一種舒適的白噪音, 讓人覺得安全、放松、暈暈睡。
把腦袋重新架回了前爪上。
幾秒鐘過后, 被作吵醒的諾亞調整了一下睡姿, 大概是覺得還不太舒服,于是站起來到靠外一點的地方去懶腰。
一陣風把雨水推往固定的方向, 部分被大樹的板遮擋住,部分卻仍然頑強地卷進里。安瀾在半睡半醒間都能聽到大黑貓用低吼表達詛咒的聲音, 旋即是抖的聲音。他走過來重新趴下, 上來的皮有點發冷, 還帶著細小的水珠,一下子把的睡意都趕走了。
又是一道閃電。
抖了抖耳朵,眼睛沒睜開,只是后在踢蹬,可能做了個飛速奔跑追殺獵——或者侵者雄豹——的夢。
這場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才堪堪停下,安瀾踩著漉漉的泥地出去查看況,只見原本退下去的水位又有高起來的跡象,平靜的水面也重新被畫上了代表激流的浪涌。
諾亞站在后用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咕噥聲表達對天氣的不滿,但因為諾亞是諾亞,他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里就決定把這個讓人憂心的新況拋到一旁,搜腸刮肚、冥思苦想,只為說一句秒殺全場的俏皮話。
他沒想出來。
所以最后被寫在地上的就是一堆胡言語,包括不僅限于關于做口普查的熱切建議和關于爪子能不能用來編織葉片的不科學探討,用一切力量“做好準備在這座孤島上生活到天荒地老”。
安瀾認為這有點戲劇化。
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可能還另外多加了兩句,因為諾亞很快就惱怒,虛張聲勢說自己是毒寄生蜘蛛俠,不僅一漆黑,還可以往眼睛里撒點灰。
十分鐘后他了家里第一個挨揍的病號。
暴雨帶來了危機,也帶來了禮。
自筑巢區被沖垮后就不見蹤影的凱門鱷大群順流而下,其中一部分零零散散地靠近了這片高地,把自己暴在洲豹的視線范圍當中。
凱門鱷是領主一家的祖傳食譜,看不見還好,看見了口水分泌得就有點快。這個下午安瀾、諾亞和什麼也沒干,顧著蹲在岸邊觀察水面,恨不得馬上下水去撈點辣條上來。
機會很快就來了。
傍晚時分,安瀾觀察到距離空地約五、六米的地方漂浮著一條凱門鱷,型適中,游速穩定,是非常合適的狩獵目標。
所站的地方有點陡峭,下水容易上來難,叼著負重還會額外增加一點難度。而且蔓延到岸上的河水比以往更渾濁,散發著的泥土的氣味也更濃重,基本看不太清水面下的景象。
但是狩獵本沒有什麼問題。
洲豹獵殺這個型的凱門鱷甚至用不了半分鐘,只要下水的姿態和方位都正常,一跳砸下去對方基本上就該暈頭轉向,到夢里——可能是永恒的夢里——才能思考反擊這回事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安瀾在跳到凱門鱷上的一瞬間就知道狩獵差不多已經完,后者只是象征地左右扭掙扎了一下,但因為后頸被獠牙死死鎖住,咬合力加持下連皮帶骨都被刺穿,掙扎除了給獵人帶來樂趣之外沒有其他作用。
流口腔的鱷魚味道很濃厚,讓幾乎想用把犬齒埋到更深的地方去暢飲,可是同樣流口中的河水的味道就十分掃興,安瀾往后甩頭,拖拽著獵朝岸邊靠攏。
諾亞和已經等在那里了。
兩頭洲豹站在河岸邊緣,朝著河面俯,半個都懸在空氣里,把前爪朝底下,想要從姐姐口中把獵接過去,又覺得這樣做重心不太穩定,煩惱地噴了個鼻息。
下一秒鐘,它的視線凝固了。
同樣凝固的還有諾亞的視線,瞳孔因為警惕而收,出大片燦金的虹,一點點細碎的綠和赭在虹邊緣漂浮。
諾亞看起來很害怕。
安瀾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麼——不,應該說知道他在害怕什麼,只是不知道他在害怕的是什麼,但現在也沒空去調頭觀察,立刻拋棄獵上岸才是唯一正確的決定。
所以想不都想就松開了口。
下一秒鐘,那種過于悉的、有東西從邊過的覺出現了,視線阻、氣味阻,面對藏起來的敵人讓寒直豎,可是這回似乎沒有前幾回那麼有不確定,因為謎底已經在水面的波紋形狀中被揭曉——
森蚺。
好大一條。
這一條和安瀾和之前見過的型接近,腦袋快和洲豹的腦袋一樣寬闊,覆蓋在上的蛇鱗像一層妙的鎧甲,清晰到有點猙獰......
自恃型足夠所以敢和洲豹搶食嗎?
制于攻擊手段的單一,森蚺在陸地上基本不是洲豹的一合之敵,除非后者于傷、病弱等不佳狀態。深水區可能會給它帶來一點優勢,畢竟森蚺就跟鱷魚一樣,在水里戰斗和在陸地上戰斗可以算是兩個種。
眼前這條大蛇急了,仗著型大,也仗著本土作戰,覺得可以打敗或者嚇退洲豹,所以上來搶奪獵,似乎也不是那麼說不過去。
可是安瀾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如果說它是來搶奪獵的,這會兒怎麼著也應該要把纏到凱門鱷上了吧?難道是在等鱷魚完全喪失行能力沉到水底它再去接嗎?會不會太多此一舉了?總不可能是想避免跟進行水面搏斗吧?明明腦袋和半條都已經在水面上了啊。
思緒急轉間,已經游到了岸邊。
四只腳爪踩著泥地,擺了水中那種不安定的狀態,一些剛才被忽略過去的疑點就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全都指向一個方向——
森蚺不是故意來搶食的,而是在朝岸邊游的過程中正好到安瀾和凱門鱷的,它游得太快了,不同尋常的快,連腥味都注意不到,本就是......就是在被什麼東西在追趕!
把森蚺想得太高了。
在這片危機四伏的雨林里,巨型森蚺或許算得上站在食鏈頂端,可以傲視絕大多數對手,連洲豹一般也不會主去找它們的麻煩,但這些個絕非沒有天敵可言。
腦袋后面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繃。
這種代表著冰冷刺痛的危機意識伴隨著安瀾走過了許多個世界、無數的歲月,悉到本不會懷疑自己到的是不是錯覺。
什麼能夠在深水區追殺巨型森蚺,什麼能夠讓洲豹覺得站在河邊的地上都不太安全,什麼能把的警報驚到震天響......
答案本就被寫在紙面上。
安瀾甚至在不久之前才剛剛見過這種。
頭頂諾亞和的視線都有所放松,下來的重量明顯減輕,可卻比還在水里時更加張。得益于洲豹幾乎點滿的屬,在一次超越極限的跳躍之后功把自己掛在了陡坡中間,旋即又是幾次跳躍,四肢并用爬到了崖頂。
諾亞讓開一個位置給,看向,又看向水面,侵者雄豹蹲在離他們十幾米遠的地方,可能是在觀下水捕殺凱門鱷的安全,此時此刻它也在朝底下看,繃得非常。
一切屏息等待......終結于一個巨大的影。
比任何安瀾曾在水里見過的東西都要龐大,這個影像核/潛/艇一樣朝著水面上的獵靠近,上升得太過蠻橫,以至于邊落下的水流形了小小的渦旋,它從中間截住了森蚺的。
安瀾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后仰的作。
不僅僅是,諾亞和都在往后退,就連站在遠的侵者雄豹都在往后退,不愿意站在太近的地方直面這種鋒芒。
黑凱門鱷的頭部出了水面,接著是前爪,是半個,它以不可對抗、不可匹敵的力量將四米多長的森蚺差不多整個舉到半空,向左一摔,向右一摔,全程只花了不到兩秒鐘。
就像水面上卷起了風暴。
在如此高的撞擊速度之下,水面和地面沒有區別,本無法提供什麼有效的緩沖。當黑凱門鱷再次浮出水面時,安瀾看得真真切切——森蚺的皮像蛻皮一樣、像人類長筒一樣被剝了下來,一半已經掛在鱷魚口中,一半綿綿地垂在水里。
第二次攻擊在片刻之后發生了。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重撞擊水面的聲音是那麼空又沉悶,四濺的水花從河面飛起,一路灑到站在岸上的旁觀者的腳下,帶著濃重的的氣味。森蚺自始至終都沒做出什麼有價值的反抗,毫無疑問,它的活能力在第一次撞擊中就被解除了,而它的皮、、骨骼和臟則在接下來的撞擊中被碾了碎片。
四只洲豹敬畏地看著這一幕發生。
因為龐然大被撕碎片的畫面太過震撼,一直到傍晚他們都提不起什麼神來,只是堅定信念要離岸上的那條“巨龍”遠一點,再遠一點。
侵者雄豹當晚睡得史無前例地靠近樹,但是這回連都沒做出什麼過激反應——誰都不想看到一個同類被那樣摧毀,是想想,上的骨頭好像都痛起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