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清明節趕上了工作日,眼下清明也不是法定節假日，所以大家基本上就著周末回老家，一是掃墓,二是踏青。

　逢春不游樂，但恐是癡人。最人間四月天,正是踏青好時節。

　車子開在路上時,三小只就歡喜瘋了。啊啊啊，外面好漂亮，遠青山黛濃，綿延河水粼粼,山下的房舍黑瓦白墻，從院子里出的一株杏花開出了鬧人的春。

　不過比起大片濃艷的油菜花海，這杏花似乎又單薄,連蜂蝴蝶都被漫山遍野的金燦燦勾了魂魄。隔著算不上干凈車窗,大家都能看到它們在油菜花海中翩翩起舞。

　鄭國強都忍不住憾,可惜水上油菜花沒種，不然大片的油菜花海委實迷人啊。不過千日紅、人蕉、金錢草、蝴蝶花、草花還有玫瑰、月季和向日葵這些，按照農科院的研究果,倒是可以種植。他們還要彩水稻的新品種，他覺得婚拍基地那邊可以種植,不說稻米的營養價值了，這個觀賞效果就很可以。

　小三兒臉著車窗玻璃，發出贊嘆：“哇！好香。”

　車里的人都笑了起來。這個戲本，窗戶都沒開,他能聞到什麼香？

　陳霞笑著搖下?了車窗，四?月的風曬著春天的吹進來，倒真帶了不知名的花香。這個季節,哪怕是野草都生機啊。

　小三兒深深地吸了口氣，滿臉陶醉：“好香，真香。”

　然后所有人都笑噴了。

　因為道路狹窄，前面開過來輛公車，陳霞就將車子靠邊暫停避讓，而不幸的是，路邊剛好栓了只老黃牛，正在拉粑粑。

　咳咳，這個味道，陳老板，趕開車吧。

　陳文斌忍不住了把小戲：“你這都跟哪個學的啊，下?回喊王月榮帶你去拍戲吧，天生的星。”

　陳高氏直接拆他的臺：“還能跟哪個學，跟你一個模子套出來的。”

　蔚蔚也點頭蓋章：“嗯，弟弟越來越像爸爸了。”

　小三兒驚恐地捂住，兩條拼命踢，誓死捍衛小朋友人格的清白：“我才不像臭爸爸！”

　呵，這只小兔崽子，簡直了。

　誰知小三兒毫不猶豫，張口便回擊：“老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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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陳文斌二度到了來自人類崽無的傷害。

　車上的人笑得更厲害了。這車里一路開到陳家祖墳都是歡聲笑語，實在大不敬。只是天上的太如此好，山間的清風又如此，山腳下?盛放的梨花又是燦若云霞，當真讓人生不出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斷魂的緒。

　實際上，一路上，大家就沒見哪個面含悲，所有人都笑容滿面，彼此見到了還寒暄幾句。就是跪在祖宗墳前，大家說話也好像逢年過節回家探長輩一般。

　鄭明明覺這樣就很好，即便在另外一個世界了，也不必悲傷。該燒紙錢的時候燒紙錢，該上香時上香，該祭祀時祭祀；這樣，無論在哪兒都不孤單，反而因為有牽掛所以溫暖。

　老陳家的紙錢都是自己親手疊的，街上雖然有現的賣，但總比不上自己手來的誠意十足。

　鄭明明也參與了疊元寶的經過，他們家又單獨燒一份。小三兒打頭，大家流跪下來磕頭禱告，這種事一般都不用出聲，結果這小家伙卻一本正經：“老太老太爺，保佑我不長蛀牙啊。我要糯米牙。”

　眾人哄笑，只陳敏佳直接他腦門兒：“你別吃糖就沒蛀牙了。”

　說著，還氣?勢十足地教育另兩小只，“你們也是。”

　鄭驍和?蔚蔚同?步捂，毫不猶豫地辯駁：“我們沒。”

　我們都是正大明地吃糖吃。

　高桂芳笑著接話：“嗯，那今天就吃點蔬菜寡寡。”

　在墳山頭上瞧到了枸杞，這個時節的枸杞芽正當時，生生的冒出尖尖，剛好可以捋下?來燒湯喝。

　“嗯，用它燒湯，不放蛋也不放，滴兩滴香油就好。中午你們就吃這個。”

　三小只同步震驚臉jpg，立刻尖著抗議，不行，要吃蛋蛋的，不吃蛋會?不長個子。

　鄭明明搖頭嘆氣：“他們好狡猾。”

　他們想吃的明明是，但是清楚現在還說要吃肯定會?被否掉，所以干脆退而求其次，直接說蛋了。

　可見小朋友也是心機大大的有。

　陳文斌卻快笑死了，還直接指著不遠的槐樹逗弄他們：“那今天捋槐花煎蛋給你們吃，好不？”

　雖然據說槐花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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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味。但大約老家產富，野菜眾多，又或者是因為槐花到底長在樹上，不比薺菜這些好摘，陳家莊的人還真沒有吃槐花的習慣。

　陳高氏先擺手：“別弄，到時候吃了脹肚子就難了。”

　小三只瞬間垂頭喪氣?jpg，那變臉速度直接驚呆了老中青三代人。合著不用跟誰學，他們三個就能互相學習，彼此扶持才啊。

　鄭國強笑著跟隔壁墳頭上來祭祀的親戚借了割草的鐮刀，招呼陳文斌一道去割槐花：“先?吃點試試看，試了才知道漲不漲肚子啊。”

　三小只又瞬間笑逐開jpg，歡呼著跟在大人后面跑，可以吃蛋咯。

　搞得鄭明明和陳敏佳都不知道到底誰套路了誰。原本目標是，退而求其次要求吃蛋又被否掉的小朋友們現在為了能吃上蛋歡欣鼓舞。

　可見還是大人的套路最深啊。

　嗯，果然是老人吃過的鹽比小孩吃過的米更多。

　陳霞看倆躍躍試，顯然不耐煩掐枸杞芽的模樣，就主招呼倆姑娘：“去吧，看著點小的，別讓他們被刺到。”

　兩人頓時眼睛一亮，興高采烈地手拉手過去看彼此的爸爸割槐花了。

　鄭國強的個子要比小舅子高一些，負責割，陳文斌就在下面接著。蔚蔚手撈起自己的子，相當豪放地主邀請：“爸爸，放在這上面。”

　儼然要拿子當布袋了。

　就，很不淑。

　旁邊有人笑著拿自家原先裝紙錢的袋子過來，主遞給陳文斌：“文斌，用這個吧。割花做什麼？給小孩玩啊。”

　鄭驍迫不及待地強調：“吃，炒蛋吃。”

　那人了下?腦袋，頗為震驚：“還能吃這個？哎喲，真是的。我家地上有韭菜，要吃你們自己割去。”

　鄭驍急了：“吃槐花，要吃槐花炒蛋。”

　他還沒吃過呢，他要嘗嘗鮮。

　那人又是羨慕的模樣，語氣微妙：“大老板家到底不一樣啊，什麼都能搞。文斌，我聽講你在水上秧了？”

　陳文斌將白生生香噴噴打著花苞的槐花放進袋子中，按照理論派兒跟外甥兒從書上看來的經驗，這樣的槐花最好吃。他笑著接了句話：“是啊，你也可以種的。你家包著大呢，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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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面積不種水稻都可惜了。”

　那人卻又擺手：“你講的，不能跟你比，你是大老板。”

　說著，他又跟其他人打招呼，往邊上走了。

　陳敏佳都莫名其妙：“他什麼意思啊？”

　陳文斌嗤笑：“就是想吃又怕燙唄。這種，多了。”

　鄭明明下意識道：“媽媽說是因為農民?抗風險能力太弱，所以才不敢輕易嘗試新項目。”

　陳文斌嗤之以鼻：“他家都承包了好幾年的大養了這麼長時間的魚了，還什麼抗風險能力弱啊，就是手腳。當初我帶人出去找工程做，我有什麼啊，我路都忍不清。又想掙錢又怕承擔風險，天底下?哪來這麼多事。”

　鄭明明想了想，還是給舅舅正面肯定：“舅舅你膽子真大。”

　陳文斌哈哈大笑，掩飾不住的得意：“這就是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結果他大兒幽幽地掃了他一眼，那目明晃晃地寫著：嗯，所以你去看守所待了個把月。

　陳文斌鼻子，不接這眼神，就扭頭問鄭國強：“姐夫，差不多夠了吧。”

　鮮花鮮花，不鮮就不好吃咯。

　陳文斌低頭看了眼，點頭：“差不多了，走吧。”

　一家人在墳山前鋪開塑料布坐下?，分了從家里帶來的燙洗干凈裝在飯盒里的草莓、枇杷以及櫻桃。陳文斌還拿出水果刀給他們分蘋果吃。紅富士太大了，一人吃一個覺撐得慌。

　鄭明明起一顆草莓放進里，無意間瞥到隔壁上墳人家的小妹妹正盯著自己看。疑心是自己臉上沾到了草莓，下?意識地手抹臉。

　陳霞卻笑著招呼人過來：“小秀，來，一起吃。”

　孩子母親趕謝絕：“別別別，不要不要。我們馬上回家吃飯了。”

　高桂芳干脆手抱七八歲的小丫頭過來：“吃吃吃，我阿媽眼睛大小，每次都背好多上山，結果吃不完又背回去，也不嫌重。”

　這話要細想想真沒啥說服力，因為他們家是開車過來的，哪里來的重不重。

　陳大爹已經開始現場安利：“來來來，福生，都嘗嘗，從陜西過來蘋果，真甜，沒話講。”

　長輩發話了，這一家才過來一塊兒吃水果。

　小秀好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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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鄭明明塞給的草莓：“這是什麼？”

　鄭明明驚呆了，下?意識看母親。沒聽說這個小妹妹智力有問題啊，看著應該上小學的人，居然連草莓都不認識嗎？這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記得外婆家這邊也長草莓的。

　陳霞卻面不改，笑瞇瞇道：“這是大草莓，吃吧，甜。”

　小秀像是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連著吃了好幾個。搞得媽又要開口攔，都吃了，旁人吃什麼。

　陳高氏卻擺手：“沒事，讓吃，好幾樣呢。”

　最后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收拾完塑料餐布，陳高氏又將一飯盒草莓塞給小秀的母親：“這個最不放，家里冰箱壞了又沒修，給小秀吃。”

　孩子母親連連推辭，最后還是將自己在上山路上拔的一袋子筆頭筍是塞給陳高氏，才肯拿草莓走。

　鄭明明看著小半袋子筍，懷疑要拔多久還能攢下?這些。不過初中生更好奇的是：“小秀怎麼不認識草莓啊？”

　陳敏佳也?覺不可思議，要是不認識櫻桃倒好說，因為村里的確沒長櫻桃樹。

　高桂芳笑了起來：“你們要是在村里也不認識的。這哪見過，村里的草莓都是夏天的，果子就這點大，也酸，哪里是這個味。我頭回見到香蕉還是去了江海，那時候本不曉得要剝皮，就直接連皮咬下去。當時我就想，我的媽啊，這大城市的人就會?自己給自己找罪，居然搞這麼難吃的東西。”

　陳大爹嘆了口氣，語氣帶上了欣：“得虧你們走出去了。”

　不然，孫子孫外孫外孫就跟小秀一樣。

　大家下?了山，車子再往前開十?來分鐘便進了村。鄭明明和陳敏佳從車子過橋時，就一個勁兒頭往前看。

　高桂芳索在路上放下他們去看新挖的魚塘。如果不是陳文斌指點，已經離開農村好幾年的孩子們都認不出來這里原先就是那塊洼地。看到波粼粼的水面，初中生才突然間意識到：“十?畝面積有這麼大啊。”

　在水面撒下?了碎金，波滟滟，水面上一片青蔥。真的像小蔥一樣，進細竹竿做的浮床空隙中的秧苗就如一管管碧玉做的蔥苗。從遠看，人以為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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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等到湊近了瞧清楚模樣，就讓人不由得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