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書記說,市里一直不滿上元自一套人事系，油鹽不進，早就想人進來了。

　石書記說,這?回漂流中心出事，影響極其惡劣,主要領導肯定得承擔責任,必須得下個人去。空出個副縣長的位置來，不問題。

　石書記說，其實這?也是市里的意思。不然?他都調去市教育局一年時間了，為什麼還?要地喊他過來參加這?次搜救行?？其實大家都知道救不出人命了。

　最后,石書記還?說：“國強，回來吧。我都這?把年紀了，估計會在上元干到退休。我還?有?很多事沒做,你來幫幫我吧。”

　鄭國強回到家里時,妻子不在家,應該是去房會現場幫忙了。?就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從1998年房改政策推行到現在，大量歷史留問題在快刀斬麻的一刀切方針指導下直接被咔咔咔掉了。

　所以，2001年大概是個分水嶺,以后房價是要真的飆了。屬于房產中介界的春天和夏天是同步而來的。今天報紙上都寫今年房會創了歷史新高，會場涌進了好多人。估計?現在也忙得不可?開吧。

　冰箱里放著妻子從岳父母家拿來的現菜,有?炸好的排骨有?蒸的臘還?有?青椒、大蒜跟韭菜以及黃瓜。

　鄭國強拿出排骨做了個糖朝小?排又切了臘和青椒大蒜一道炒，然?后韭菜切碎了漲蛋，黃瓜做涼面。最后連桶里的黑魚他也沒放過，用家里泡菜壇子里的泡白菜做了個泡酸菜魚。

　等到天都黑了,時鐘指向八點鐘，陳霞腸轆轆地回到家時，桌上已經?滿滿當擺了一大桌菜。鄭國強沒吃,就坐在桌旁看妻子放在書房寫的分析材料草稿。

　陳霞吸了下鼻子，下意識地東張西：“誰來家里吃飯啊？”

　這?是有?好事慶祝嗎？

　鄭國強抬起頭，微微笑：“沒誰，就咱倆，趕洗手吃飯吧。”

　陳霞有?些懵，就他倆至于要燒這?麼多菜？這?又是魚又是的。

　“那幾個人找到了？”

　?到底不愿意說是尸，含混點兒似乎就沒那麼殘酷。

　鄭國強搖頭：“找到了兩個，還?有?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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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搜。”

　那就是事還?沒了啊，算不上什麼喜事。

　陳霞懷揣著滿腹疑坐下，接過丈夫送到自己手上的涼面。別說，五月天吃涼面還?刺激。尤其配著酸菜魚一塊兒吃，好絕啊。哎，回來的時候太?趕，都沒來得及捋槐花，不然?上面蒸了肯定更有?意思。

　陳老板中午同樣是靠玉米棒子打發腸胃的，這?會兒自然?得前后背。?在自家人面前向來沒啥形象可?講，就呼呼啦啦干掉了半碗面條，還?吃了好幾塊糖醋排骨。將在胡月仙和余佳怡?們面前信誓旦旦的“過了晚上八點鐘連水都不會喝一口”徹底丟到了九霄云外。

　現在不吃，等半夜醒了還?得找東西吃，只會囤積更多的脂肪。

　待到胃里到食的存在，心跟著踏實下來，?才開口問：“說吧，到底怎麼了？我有?思想準備，瞧著就不像是好事。”

　最差能差到哪兒去呢，老子不干了而已。誰還?差那一碗飯吃不。?家老鄭就是顆太?，在哪兒都能萬丈芒。

　鄭國強微微笑：“怎麼就不是好事呢，要提拔我當副縣長呢。”

　說著，他將今天在上元發生的事簡單描述了遍。

　好事，當然?是好事。一個農家窮小?子，沒沒基，不到四十歲就要當上元這?種經?濟強區的副區長，這?是多家里還?有?些背景的公務員斗一生都難以達到的高度啊。還?不好事嗎？

　簡直應當趕去祖墳上燒香，然?后挑起一長串鞭炮掛在門楣上噼里啪啦炸個震天響的大好事。

　可?是陳霞怎麼覺這?樣憋屈呢，憋屈到?張就來了句：“狗日的。”

　鄭國強垂下眼?睛，往面條里澆了酸菜魚湯拌了拌，自己也呼呼啦啦地吃。等到碗見底，他才問妻子：“今天房會是不是很多人？”

　陳霞看他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便接過這?個話頭子說下去：“人超級多，簡直了。我之前已經?預計人會很多，把整個展覽中心幾層樓都包了下來，結果還?是人山人海。可?見人民群眾的熱永遠超乎想象。”

　鄭國強臉上帶著笑：“我看你在書房留的草稿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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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覺你寫的還?有?道理。一個減稅，把555的營業稅和20的個人所得稅砍掉，再將2的律師費公證費取消掉，就留075的契稅，的確是不?產易火的主要推進因?素。”

　連數據都背下來了，可?見剛才他看的有?仔細，他的心又是有?多復雜。

　陳霞笑了起來：“那上面我還?沒寫完，后面我還?列了明確產權、房改房這?些呢。不過今年最大的點應該是買房退稅政策還?有?落戶政策，我聽到風聲，后面這?個口子很快會。說實在的，現在真是投資房地產的黃金時期。”

　鄭國強看妻子眉飛舞的樣子，心頭的郁結倒是消散了些，他甚至有?心調侃妻子：“什麼時候在你眼?里不是買房的黃金時間？”

　陳霞一本正經?：“我說真的，你看吧，錯過這?幾年，以后的房價就是你高攀不起的了。我前面不是一直說要將夢黎開遍全國嘛，我覺得時機到了。小?今前兩天還?給我打申請，主?請纓去中部地區開拓市場，我看這?事兒。到時候，我可?是要將夢黎做全國第一的婚拍品牌的。”

　反正吹牛不稅，陳老板向來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啥都敢吹。

　鄭國強?的樂觀神給染了，還?笑著關心了句：“那小?今?姐姐怎麼樣啊，是跟著?走還?是留在深圳？”

　“走什麼啊，哪有?空，?現在天天修手機，忙得不可?開。梁艷紅都懊惱自己看走眼?沒發現寶藏，周強這?小?孩給鉆了空子。周強現在每個月給?開三千塊錢的工資，還?帶?買房。買了一套不算，又在買第二套。”

　鄭國強哈哈大笑：“他這?是存心搞得人家不敢不干，生怕沒收就還?不起房貸吧。”

　陳霞點頭：“可?不是，用房子套牢工人，多麼切實有?效的方式啊。要是天底下所有?的老板都像周強那樣，估計打工的能笑死。”

　想想上輩子自己怎麼就沒到過這?樣的雇主呢，真虧。

　鄭國強哭笑不得：“我怎麼覺得你是在夸你自己來著。對了，山里郎他們還?好嗎？”

　“好的，不管他們想不想留在深圳，店里都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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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了房。將來要是想回家的話，店里原價回購。”

　鄭國強笑得更大聲了：“你是不是到時候所有?分店都是一個套路？”

　陳霞搖頭，君子坦：“不啊，還?有?別的套路，比方說店里買房給他們住，用房子留下他們，保持員工的穩定。到時候他們跑了，我還?能賺回房子。”

　這?麼笑了一通，鄭國強都覺心里頭舒服多了。

　晚飯到底過于盛，兩人敞開肚皮吃也沒能戰斗完這?一桌子的菜。耗子啊葷菜放下一頓吃沒關系，剩菜裹上保鮮塞冰箱里，再洗了鍋碗，不到九點鐘，兩口子就上樓了。

　陳霞親鄭國強的時候還?被嫌棄了：“你一韭菜味。”

　陳老板立刻懟回頭：“你好，全是泡菜魚的味道。”

　得，刷牙洗澡，一道滾床上吧。人不想思考的時候，找點事做最妙。看書容易發散思維，看電視更加容易聯想，還?不如全心地去投做讓自己愉悅的事呢。

　而夫妻之事有?什麼又能比得上夫妻之實呢？

　五月天也是孩兒面，白天還?普照，要睡覺的時候就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還?電閃雷鳴的，簡直就像是背景音樂。

　待到云銷雨霽，鄭國強摟著昏昏睡的妻子，輕輕地嘆了口氣：“我以為他們會因?為洪家的事相?中我。結果不過是為了平衡而已。”

　就像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隨意被撂在了那個位置上。為什麼是他？因?為他從上元敗走，他悉上元的況。不管之前他跟上元的領導班子相?如何，從他被踢出局的那一刻起，他就天然?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

　即便他想釋放善意，他們也不會相?信的。加害者總比害者心虛，永遠都會懷疑對方要報復自己。

　呵，是多麼有?意思的棋局。

　陳霞今天累了一天，這?會兒已經?渾骨頭架子都跟要散了一樣。?腦袋往后仰，蹭了蹭丈夫的脖子，聲音也含混：“你要是沒績，他們也不會找你。”

　就算是棋子，那心甘愿當棋子的人多了去。別的不行，不求大富大貴飛黃騰達，在副區長的位置上當個太?平，是多人夢寐以求的事啊。到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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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級別，就是后面再被排，等退休以后縣領導的退休待遇，羨慕死一堆社畜好不好。

　真要著良心講，鄭國強的仕途完全可?以用開了外掛來形容。放在五年前，他還?是個居無?定所的農民工呢。而他能走到今天，石書記的確功不可?沒。沒有?石書記的賞識與提拔，他到不了那個位置上，也干不出那些績。

　不是心有?多大舞臺有?多大，場上向來是舞臺有?多大就才有?多大。

　鄭國強手摟了妻子，聲音輕輕的，聽不出到底含不含笑意：“也是，睡吧。”

　這?一場雨水來得快去得也快，都不等天亮，月亮就又盡職盡責地爬上天空，溫地照耀著每一個酣眠的人。

　第二天早上，陳霞起床的時候，窗外太?熱的人懷疑昨晚的風雨完全是錯覺。只庭院里的鮮花沾著的水滴提醒著一場夜雨曾經?降臨，滋潤了整個大抵。

　餐桌上擺著涼拌黃瓜和切開的皮蛋，電飯鍋里溫著銀耳金銀花粥，但是家中沒人，就冰箱上著條，上面是鄭國強的留言：我去開會了。

　開什麼會？他沒說。

　陳霞都拿起手機了，想想又放下，然?后不甘心，一邊喝粥一邊給他發短信：晚上早點回來。

　那頭沒人回復，大概正在忙。

　陳老板不能真傻等著啊，?還?有?自己的事要做，索還?是回房會現場。

　林經?理瞧見?過來，就一個勁兒強調：“還?得招人，我看這?架勢，必須得招人。”

　客人都要將整個會展中心了，這?架勢總讓他想到1988年價格闖關那會兒，全民瘋狂大采購。好家伙，他囤了大幾百斤鹽，后來他們?不?就腌咸菜，純粹為了消耗鹽。

　小?趙也滿頭大汗，隨口應了句：“我看也差不多了，我媽說八八年之后漲起來的價就沒再掉下去過。我也記得差不多真那樣。你們看這?幾年價漲得一個厲害。我看報紙上從1998年到現在，大學生起薪差不對是以每年25的速度往上飆的。98年那會兒名校起薪不過是八百到一千，2000年就變了兩千塊，今年更離譜，妙妙去江海大學招人，開到三千塊錢一個月人家都不稀罕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