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送走了大夫后, 手里拎著兩副藥，狠狠瞪著兒媳。

　楚云梨察覺到目，坦然與之回：“你別為難自己了，這孩子我不生, 落完胎后我自己回家, 咱們往后各歸各路, 誰也別糾纏誰。”

　若是賈大海死的時候還沒人讓媳婦有孕，賈母便也不說什麼了，可是明明有個孩子。若是因為的私心讓孩子沒了……回頭怕做噩夢。

　“你到底要怎樣？”

　楚云梨偏著頭：“就像是二叔說的, 要麼你們一家子搬走，我一個人住這邊。要麼就給我足夠的銀子，我自己去外頭找地方住。”

　賈母本就是舍不得銀子才將事越鬧越大, 此刻同樣不甘心，卻也只能妥協。

　總不能真眼睜睜看著這活蹦跳的孩子沒了吧？

　“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楚云梨滿臉嘲諷：“總不會比留在家里還危險。”

　賈叔見侄媳婦松口，深覺機不可失：“給二兩銀子，先安頓下來。”

　“不！”楚云梨認真道：“二兩銀子打發花子呢。”

　“你要多？”賈母氣不順：“是不是全給你，你才滿意？”

　“本來辦喪事也沒花八兩！”楚云梨目平靜的看著：“你別跟我兇，誰都不是傻子！”

　賈母不愿意。

　賈叔也皺起了眉來，關鍵這不是一筆小數，賈母的那些顧慮并非空來風，趙巧心還這麼年輕, 以后肯定會遇上別的男人，還會和男人生孩子, 若是有大筆銀子, 花在誰上還真不好說。

　楚云梨看出來了他們的想法，道：“我可以寫契書，保證這些銀子都花在孩子上。如若不然, 你們可以追討。”

　賈叔面一松：“行！”

　賈母真想留下這個孩子，聽了這話后，遲疑了下：“這可是你說的。”

　周氏出去了一趟，找了個先生過來寫契書。

　楚云梨拿到了賈大海留下來的十二兩銀子，保證這些銀子會全部花到孩子上。

　契書寫完，一式幾份，在場幾人都各拿了一張，楚云梨手去拿銀子時，賈母想到什麼，道：“大海活著的時候賺了不銀子，那可都是給你收著的。”

　“我進門到現在，他之前的工錢都拿來買家里的口糧了。也只有第一次出去走鏢時賺了二兩，我記得是分了你一半的。”楚云梨嘲諷道：“你還好意思要麼？”

　賈母當然好意思，但賈二叔不允許這麼做。

　今日一大早就出了事，折騰了這許久，天也才剛亮不久。

　楚云梨拎著包袱出門，賈二叔不放心，拉著周氏一起陪找落腳地。

　這一整條巷子里都是不大的小院，買下來也才十兩銀子左右。楚云梨直接卻找了街口的中人，當場買了個獨門獨院。因為那位置比賈家還好一點，十二兩銀子花得。

　賈二叔當然是不贊同的，楚云梨率先道：“契書先寫我的名，等到孩子落地，就改孩子的名。”

　聞言，賈二叔夫妻倆也找不出反駁的話了。

　在買房置地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一個院子有時候能住幾輩人。趙巧心拿到銀子就給孩子買了院子……等到這院子變了孩子的名，再想要賣，就沒那麼容易了。

　也就是說，趙巧心是真沒想把這些銀子拿來娘家或是以后的男人。

　“那就買。”賈二叔想法也簡單，趙巧心一個懷有孕的弱子，拿著這麼多的銀子，就如小兒抱金磚過鬧市。萬一被有些人盯上，不拘是被還是被搶或是被騙，都有可能出事。還不如買個院子穩妥！

　因此，在賈母拿出銀子后開始后悔，心里盤算著如何把銀子算計回來時，就聽說銀子已經花了。

　“花完了？”

　賈母尖，瞪著面前的妯娌：“你們怎麼不攔著？”

　周氏有些不滿，夫妻倆跑了大半天，連口熱水都沒喝上，說到底是為了賈大海，為賈大海的親娘，不說一句謝的話，居然還滿口抱怨。

　“好的啊！巧心有地方住了，往后不會有人說和大林的閑話，等孩子落地，也不至于顛沛流離。退一步說，巧心改嫁時完全可以招贅婿門，到時母子倆都不會被人欺負。孩子也不會變拖油瓶！”周氏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話有理：“孩子他爹也是這麼想的，巧心說了，等孩子一落地，取好名后，契書就拿去衙門改孩子所有。”

　賈母對那些銀子是有打算的，跺腳道：“你們怎麼就知道能平安生下孩子？就算生下來，這世上夭折的孩子多了去了，萬一孩子長不大……”

　“嫂嫂！”周氏一臉嚴肅地打斷：“沒你這麼咒自家孩子的。”

　賈母經提醒，才察覺到有些不妥，卻不肯認錯，道：“我……我說的是實話嘛。”

　“之前你們契書上寫的是銀子要花在孩子頭上，若是沒有，是可以追回的，真如你所說那般，咱們拿著契書上門，就得將銀子歸還。”周氏看著面前的嫂嫂：“這分明是將和孩子綁在了一起，對孩子和賈家都是有好的。我也看得出來，巧心沒想占便宜，只是想為孩子爭取……那銀子本就是孩子他爹拿命換的，爭取有何不對？”

　將心比心，如果攤上這種事，也會作出與趙巧心同樣的選擇。

　“嫂嫂，我不明白，你非要將銀子留在手里做什麼？”周氏一臉疑：“吳家那邊好像富貴的，又不會管你吃喝。如果你想拿這些銀子補大林，那簡直是大錯特錯！再說，大林好手好腳，分明能養活自己和孩子，你什麼心？”

　賈母張了張口：“我是苦日子過慣了，想留下銀子傍。”

　“要我說，你去吳家的時候，什麼也別帶。”周氏振振有詞：“吳家富貴著呢，不在乎你手頭那三瓜倆棗。你要是聰明點，說不定還能摳出點私房錢養老！”

　賈母面難看：“誰都不是傻子，我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做，日子還能過麼？”

　周氏強調：“你不拿銀子回來，也沒有拿銀子去補吳家的道理。這可是大海用命換來的，若你了……就和巧心拿銀子補未來夫家一樣，你對此是什麼想法？我們夫妻對你就是同樣的想法！”

　總之，寡婦改嫁是不好拿前頭男人的銀子來后面男人的。忒缺德，沒這種做法嘛！

　賈母面乍青乍白。

　周氏好話說盡，也沒了耐心：“你自己想想吧！”

　*

　楚云梨新買的院子修整得比較好，里頭的家都有八新，拿了原先趙巧心攢下來了二兩多銀子買了些東西，這里面有一兩是吳鵬生給的見面禮……如此，算是暫時安頓了下來。

　雖然住下了，但銀子也花得。

　周氏大概猜得到侄媳婦手里的銀子，看買的東西后，回家后拿了些米面還有過來。

　“為人，別太要強。如果日子真過不下去，大嫂不管你，你可以來找我。”

　上輩子趙巧心也得了這個嬸娘的恩惠，坐月子的時候母子倆都在生病，那時候賈母已經改嫁，回來也是來去匆匆，賈大林推說自己忙，整日早出晚歸，花兒只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想要給燉點補的東西，也只能想一想。因為賈大林他不買回來，花兒拿什麼做？

　再有，花兒還小，本就洗不干凈衫……還是周氏時常拿了飯菜過來，幫照顧孩子，還墊付了一些藥錢。

　奈何賈二叔家里并不富裕，夫妻倆再幫忙也有限。趙巧心母子到底是沒能扛過去。

　“多謝嬸娘。”楚云梨這話真心實意。

　周氏聽出來了的誠懇，苦笑著搖搖頭：“我那大嫂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腦子就跟有病似的。你別跟一般見識，回頭嫁去了吳家后，應該不大回得來，你們倆也見不了幾面。”

　楚云梨揮了揮手：“不提，掃興。”

　*

　新買的院子距離原先的賈家走路只要幾息，楚云梨安頓下來后很出門，但還是有同住一條巷子的婦人過來探，也有人單純的過來找聊天……其實就是打聽賈家的那些事。

　雖然眾人都知道是賈大林起了歪心思，想要強留下弟媳給自己照顧孩子，結果估算錯誤，被早就看出了端倪放了棒子在枕頭邊的趙巧心打得半死。但他們還是想知道更多的細節。

　楚云梨不想說那些，一有婦人過來，便問及人家養孩子的。若想說別的，很快又會將話扯回來。

　這一日，隔壁大娘納著鞋底過來，低聲道：“你那婆婆婚期都定了，就在兩天后。這也忒急了。”

　“管呢。”楚云梨手中也拿著料子，懷有孕肚子這麼大，出去走也不方便，閑來無事便想給孩子親自做點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阻止不了。”

　大娘側頭看。

　楚云梨像是沒察覺到目似的，只認真干著手里的活。

　大娘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那吳家是個什麼形？就你那個后公公，看著富裕的，但也不年輕了，肯定有娶過妻，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孩子？你聽說過嗎？”

　“沒有。”楚云梨并不想滿足的好奇心。

　只有不知道，才會去各種打聽。

　上輩子賈母心積慮瞞著這事，最后不也還是被人發現，然后說到了趙巧心面前？

　“好像是住在小河街，我有個遠房侄嫁在那邊，等回來的時候我問一問。”大娘興致：“聽說我那侄懷有孕，那天我去探一下。”

　語罷，拿著鞋底匆匆走了。

　大娘當日沒能行，又過了兩天，賈母都出嫁了才去的。

　翌日，人又拿著鞋底神兮兮的過來了：“巧心，我算是知道你婆婆為何那麼急了。”

　楚云梨目疑，等著的下文。

　“那吳鵬生穿得人模狗樣，出手又大方。其實就擺個小攤，賣些吃食，聽說他家有個親戚是開糧鋪的，還有個侄嫁在了郊外，不管是米糧還是菜，拿的價錢都比咱們去買要便宜許多。”大娘搖了搖頭：“他家炒菜的手藝也并不好，生意紅紅火火，純粹是因為給得多，一盤青菜他家要比別人家多一半……看著生意是好，賺了多沒人知道。但我侄說，應該不多。畢竟，大家天天半夜就要起來干，天黑之后才能關門回去睡，都沒舍得請一個人。”

　說了半天，猛然回過神來，一拍額頭道：“我還沒說到正事，你那婆婆急著過門，是因為吳家的兒媳婦累病了，得修養一段時間。沒人照顧吳鵬生的媳婦！”

　說到最后一句，語氣明顯加重了不。眉眼間都是看好戲的神，目一直盯著楚云梨的臉。

　楚云梨故作一臉驚訝：“這樣啊。”

　只這一句，更多的就沒有了。

　大娘有些不甘心：“你婆婆到底圖什麼？”

　“我不知道，大概真的是那吳什麼對好吧。”楚云梨看了看天：“我要做飯了。”

　大娘也要回家做飯，因為事沒說完，所以才耽擱了這麼久，聽到這話，猛然回神：“我也得回去，兒子兒媳都要下工了，萬一飯沒，又要給我甩臉子。”

　說著起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頭，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事說出去的。”

　楚云梨：“……”你盡管去說，我一點都不介意。

　這話到底是沒有明著說出口。笑著道：“這又不是什麼，一打聽就知道的事。大娘不必這麼謹慎。”

　大娘本來也是這種想法，不過是當著趙巧心的面強調一句，萬一以后趙巧心從別的地方聽說了這些消息，也好將自己摘出去。畢竟，背后說人始終不大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