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鵬生面微變, 急忙上前抱起孩子。
賈母在聽說李秋滿又拉在床上時,只覺眼前一黑。看到孩子摔了,也下意識上前想要手去扶,可剛靠近, 就被吳鵬生搶了先, 出去的手被暴地推了回來。
太過著急, 腳下沒怎麼站穩,被這一推,往后踉蹌兩步, 腳踢到了腳下的一個盆,子猛地坐倒,控制不住地坐到了一邊水桶, 桶被打翻,水流得滿地都是,自己上的衫都了大半。
那邊吳鵬生將孩子抱起,看著沒有大礙,正想松口氣,就聽到后噼里啪啦,然后就看到了滿地狼藉和狼籍中的婦人。
這里是個攤子,街上有行人路過,想填飽肚子的力工雖然不太在乎整潔與否, 但賣吃食的人,弄太臟了到底不好。吳鵬生剛剛才收拾好呢, 結果又變了這樣, 還有,今日天氣不大好,地上這一灘水興許一天都干不了。
“你瞎了麼, 不知道看著點路?”
賈母被他推摔倒在地,心里真覺得委屈了,又聽到他的責備,真覺得這日子沒法過:“我也是想抱孩子,你推我……”
吳鵬生強調:“我不是有意的。”
賈母也不是故意的啊。還想說兩句,畢竟兩人已經是夫妻,往后還得過日子不能鬧得太僵,想著讓男人道句歉這事就過去了。結果,就聽對面的男人催促道:“趕把孩子帶回去瞧瞧,看怎麼回事,天這麼不好,被子也不干,照你這麼造,再買十床都不夠。”
眼看賈母眼含熱淚沒彈,他瞪著眼睛道:“看著我做甚,趕去啊!”
賈母忍不住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我跟你沒親,這了夫妻還和以前一樣,日子怎麼過?”吳鵬生擺了擺手:“別在這杵著了,我還得收拾這些呢。”
孩子上前,拽著賈母:“大娘,快點的吧!去晚了要發火,我娘也要挨罵。”
攤子離賈家不遠,賈母直接進了正房,就看到床上的人正蜷在角落。
是的,哪怕已經嫁了進來,是吳鵬生正經的媳婦,原配李秋滿卻沒搬屋子。
“妹子,麻煩你了。”
賈母心頭暗暗苦,從柜子里翻了干凈的被子,上前去扶。手剛一著,李秋滿就吐了。
等反應過來,手上和衫上已經全部都是剛吐出的穢。
賈母也覺得嚨里有嘔意,努力下。就聽邊的人歉然道:“妹子,對不住。”
“沒事。”賈母垂下眼眸:“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活著就是拖累人,其實我早就跟孩子他爹說過,干脆買包耗子藥喂給我,咱們全家就都高興了。”李秋滿坐在的椅子上,看著賈母忙活:“可他不肯。我也覺得自己運氣很好,挑中了一個好男人。真的,妹子,說句不害臊的話,你能夠嫁給孩子他爹,是你的福氣。”
賈母聽著這話,險些將手里的被子砸過去。
平心而論,沒親前,吳鵬生對確實不錯。每次見面都會有禮,還會私底下給一些銀子,但凡有所求,都會盡力幫忙。記得有一年冬日里買菜買特別難,吳鵬生還特意買了一籃子給送過去。
正因為他做過這些事,所以賈母才愿意嫁,更愿意幫他伺候原配。
可惜,過來之后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吳鵬生對外頭的人客氣,哪怕是那些渾酸臭的力工,他都能與之玩笑,但對著,就真的沒什麼耐心。
“換好了,大姐是想坐一會兒呢,還是想回去躺著?”
李秋滿頷首:“妹子做事就是麻利。當初我也干活快,所以才將攤子支了起來。孩子他爹炒菜還是跟我學的呢。”
賈母聽著這話,總覺得像是在邀功。便隨口夸贊道:“大姐厲害,若是沒有你,吳家也沒有如今的景。”
上吃點虧沒什麼,只要這人不折騰,就是天天說好話都行。
李秋滿果然被捧得心花怒放,一本正經頷首:“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旺夫的。你不知道,當初我嫁進吳家的時候,他連這個院子都沒,全家就在一個小偏房里,我們夫妻跟長輩中間就隔了一條簾子。知道這事的人都在暗地里笑話呢。后來,家里日子漸漸好了。可惜我運氣不好。”
賈母心中暗暗撇:沒福氣唄!
“我是真心不想拖累人。”李秋滿嘆了口氣:“但已經變這樣了,能有什麼法子?之前我還跟孩子他爹商量,干脆找個人來伺候我,每個月付工錢算了。反正家里也不缺那點。”
賈母心里一。
“外人始終沒有咱們自己人盡心。”不是這麼想的,但不妨礙說好聽的話:“大姐以后也別再說這種話了,一般人家可請不起人。”
“手握幾十兩銀呢,怎麼就請不起?”李秋滿化了之后,像是察覺到自己失言,急忙手捂住了,又找補道:“哎呀,我頭疼,說了些什麼自己都沒在意,你別放在心上,也別往外說。”
賈母眸大亮,垂下眼眸整理被子,隨意接話:“既然難,那就躺著吧。”
抱著臟被子走出房門后,賈母再也控制不住臉上神態,角笑容一直沒有落下。
就知道!
按理說,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嫁人之后辛辛苦苦拉拔大了三個孩子,兩個兒子都已家,沒必要再出來嫁人。但和吳鵬生認識的時候正是最艱難的那幾年……吳鵬生幫了許多,總不能事一完就把人給踹開吧?
再有,兩人每次見面,吳鵬生都會給一些銀子,還會送東西。他不可能沒積蓄!
不是吳鵬生沒銀子請人來伺候李秋滿,純粹是因為他摳。
只要好好將在人伺候走了,等到吳鵬生百年之后,再和吳鵬生好一些。往后在家里所有的銀子都是的。
這可比在外頭辛辛苦苦做工要賺得多……在賈母看來,全家上下賺的銀子都是的,累一些也甘愿。
那天后,無奈李秋滿如何折騰,賈母都任勞任怨,一句責備都沒有,還能忍住不跟吳鵬生抱怨。
不過,忙碌之余,也擔憂家里的兒子。
說到底,兒子還年輕,邊還是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順便幫他照看孩子才好!
*
一轉眼,到了趙巧心臨盆的日子,這一次楚云梨只做一些輕巧的活計,有事不往心里放,每日都早睡早起。又吃了不好東西,因此,孩子比原來出生的日子晚了整整一個多月。
大娘在這附近住了許多年,早已經找好了穩婆,甚至連坐月子需要吃和用的東西都已經買好。
從發作到生下孩子總共只過了兩個時辰,楚云梨沒什麼罪,母子平安。
大娘抱著孩子高興,湊到楚云梨面前:“你看,吃得好就是不一樣,孩子的臉這麼胖。上一次我看到這麼胖的娃娃,還是在陳家。他們請我去幫忙洗三,那孩子也有這麼胖。那陳家媳婦從有孕開始就什麼都不干,每天都要吃蛋,十天殺一只,這麼養了十個月呢。”
楚云梨將孩子抱過,手了他的臉。
孩子不大適應,癟了癟,想哭到底是沒哭。忍不住笑了笑。
大娘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問:“要不要告訴賈家?”
“說一聲吧。”到底還是拿了人家十幾兩銀子呢,楚云梨又提醒:“跟二叔說,等孩子滿了月,我就去衙門過契書,他若是真的著急,麻煩你陪著走一趟。”
大娘訝然:“要不要這麼急?”
“二叔是個好人,我主提出來,他就不為難了。”楚云梨心不錯:“洗三要大辦,銀子在那邊匣子中,大娘看著安排吧!”
大娘覺得,這年輕的東家也不知道是不會過日子呢,還是真的相信。好多東西都讓去買,報了賬就行。
銀子就放在手里,若是虛報賬,銀子就了自己的。但是呢,又做不出來這種事……實在是被董家這些人弄得有些糾結。
楚云梨抬眼看:“還有事?”想到什麼,道:“我之前是賈家的媳婦,也沒怎麼出去走,后來搬出來月份也大了……按當下的規矩,我要是去了,那才是得罪人。我是來了一年多,但跟這巷子里的人也不,如果你找不到人幫忙,那就花銀子請,在外頭干活多一天,給們加兩個銅板。”
大娘急忙擺手:“用不著,我還是認識幾個人的,請們來干活,回頭拿些剩菜答謝就行。再說,你如今這日子過得可好,多人愿意與你親近,就是給們工錢,們也不要。”
這話是事實。
洗三時,賈大林已經可以下地,躺了這麼久他面蒼白了些,比以前瘦了許多。
為孩子的大伯,在孩子親爹已經沒了的形下,他肯定是要來的。而這也是賈母的意思,越是躲躲閃閃藏著掖著,外人越會議論。
事都過去那麼久了,他們坦然一些,眾人興許就忘了當初的事。
洗三嘛,坐月子的人是不出去的。楚云梨也是看出來了大娘的秉,所以才將眾多事都給,今日也一樣,將孩子到大娘手中:“辦完了就抱進來,別讓孩子遭了風。賈大林就算了,若是我那婆婆要見孩子,讓到屋中來看。”
趙巧心娘家人沒有來,傳消息回去也趕不及,楚云梨沒費那心思,直接就請了個喜娘來給孩子洗三。
洗三很快,一刻鐘后孩子就被抱了回來。一起進來的還有賈母。
賈母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襁褓,楚云梨接過孩子,也順勢坐在了床邊。等大娘出去安排事了,屋中只剩下婆媳二人時,低聲道:“忒可人了。你當初還不想生呢,現在后不后悔曾經說的那些話?”
“我是看你們賈家的態度。”楚云梨上下打量:“呦,買新了。”
賈母本就秀的容此刻愈發明:“這是你吳叔親自帶我去買的,花了幾錢銀子。一起買的還有個鐲子。”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匣子,打開后里面是一個孩子帶的項圈:“這是我們倆的心意,給孩子的。”
楚云梨一眼就看得出項圈上的那個長命鎖是銀的,道:“還舍得。”
這玩意兒趙巧心從頭到尾都沒見,在婆媳兩關系已經惡化的形下賈母還送了這東西過來。那上輩子肯定也送了,說不準還是送得更貴重……應該是被賈大林給昧下了。
賈母聽那語氣,道:“我知道你對我心里有怨言。但有這個孩子,咱們倆這一輩子都割舍不開,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你別跟我計較,好好照看孩子,如果遇上了難事,千萬記得跟我說。”
楚云梨不可能遇上難事,遇上了也不可能去找,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其實,哪怕那事不對,但我還是覺得有道理。”賈母嘆息一聲:“你這帶著個孩子,想要嫁個好人家沒那麼容易。你大哥做事踏實……”
楚云梨打斷道:“你若還要重提那事,就給我出去!”
賈母:“……我不說了,還不行麼!”
孩子長得這樣好,小兒子有后,實在高興得很。不想著今天這樣的日子吵架。
賈大林只是在人群中看了孩子一眼,說實話,他對著這個侄子,實在沒什麼疼之。如果他沒孩子,興許會多關注幾分。在自家已經有了三個孩子的形下,別人的孩子他連看都不想看。
因此,看出來趙巧心不待見自己,他當著眾人的面做了個和藹可親的大伯之后,很快起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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