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立醫院是與雲華醫院平行的大型綜合三甲醫院。
用稍微部一點的話來說,它們其實都是省管三甲醫院。
醫院是有虹吸效應的。
大家都想去最好的醫院,領導們也不例外。
所以,省管的高水平醫院會得到省級衛生財政最大程度的支持,市管的高水平三甲醫院會得到市衛生財政最大程度的支持,縣級三甲醫院會得到縣衛生財政最大程度的支持,如果該縣有三甲醫院的話……
在這種氣氛下,馬太效應在醫院中表現的尤其明顯,強者愈強,弱者遇弱,越好的醫院越能得到先進的設備,留住優秀的醫生。
全國1300家三級甲等醫院中,穩穩的高過省立和雲華醫院的,只有44家委屬委管醫院,如協和、湘雅、華西、中山、復旦等等。
就這一點而言,雲華醫院急診科的科室主任霍從軍,以及省立醫院急診科的主任醫師齊振海,都是昌西省醫學界的佼佼者。
尤其他們倆人都對燒傷見長,互相之間的“往”就更多了。
不過,正規的院外會診手續複雜,也就是工廠炸這種特殊的公共事件,或者幹部保健任務,才比較容易促。
齊振海很在意這個機會,早上查了房,只做了一臺手,就換上行裝,直奔雲華醫院而來。
他剛40歲就評上了主任醫師,可謂是年輕有爲。
他也刻意將自己打扮的年輕,在老派的醫生們常年白大褂打天下的時間裡,他只要離開醫院,就會穿襯衫和西。
唯一可慮的是他臉上的皺紋日漸增多,疏於鍛鍊的,也明顯有些發福了,稍不注意,就會將肚腩起來。如果像是科室主任那樣穿白大褂的話,他還可以遮掩一下,但是,齊振海並不願意那麼做。
太老氣了,不能突出自己年輕有爲的一面。
現在,最令齊振海煩心的,就是科室主任了。
醫院不似政府機關,晉升通道非常狹窄。科室主任除非升爲副院長,或者調離或者被挖走,否則就會一直在科室主任的位置上坐下去,直到退休。
有的科室主任甚至做了副院長,也不願意離開科室主任的位置,以至於年輕有爲的科室主任一做就是二十年,的下面的醫生不過氣來。
齊振海等不住急診科主任退位,就積極的推立燒傷中心,想要獨立出來做老大。
這份額外的辛苦,大約也加深了他的皺紋,以至於見到霍從軍的時候,竟然看不出兩人的年齡有相差10歲。
“我正想什麼時候,做一次案例討論,就接到你們雲醫的會診電話。我把本院接的案子也拿過來,一起看看。”齊振海說的是分配到省立的病案。
工廠炸事件,對傷的工人和損失的工廠是一個悲劇,對齊振海來說,卻是一次難得的契機,若是能證明自己在燒傷方面的地位,立燒傷中心就容易了。
“會診結束還有時間的話,可以私下討論。”霍從軍沒有客套的意思。
一起看看?怕是想要炫耀吧。
霍從軍用眼角掃了齊振海一眼,心道:一會看你還想不想臉。
“進去吧,時間差不多了。”霍從軍沒有聊天的興致,只打了一個招呼,就回到了會議室中。
此時,科室的小醫生們都擺著椅子,坐在四周,就將中間的大會議桌讓出來。
霍從軍選了正對門的遠角,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另外兩名主任醫師和四名副主任,分別坐在兩邊,足足七名專家的怏怏大科室氣氛,頓時就展示了出來。
齊振海也不以爲意,隨便找了中間的一個椅子坐下來,又讓隨同而來的住院醫將醫案放到自己面前,就笑問道:“陸軍總院的劉主任還沒來?”
“他那邊病人有點狀況,已經在路上了。”杜醫生負責聯絡,解釋了一句。
齊振海笑笑,說:“那就等等,這次工廠炸案嚴重的啊,三堂會審。”
霍從軍一聲不吭,其他醫生也不好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齊振海不以爲意的扯扯服,將不夠儒雅的肚子蓋一蓋,安靜的等待。
雲醫或省立這樣的醫院本就不喜歡院外會診,所以,會診的環境向來不好。
相比之下,由縣市級的三甲醫院發起的院外會診,反而因爲地位差距,本就有求援和示弱的意思,而顯的有意思一些。
當然,現在的縣市級三甲醫院也懶得通過正規途徑搞院外會診了,大家都是私下裡聯絡邀請外援,反正都要給錢,程序一點還要輕鬆些。
“哎呀,不好意思,來晚了來晚了。”開門的聲音,攪了辦公室裡的氣浪。
進來的是位方臉的老醫生,前掛著一個老式的聽診,像懷錶裝飾似的。
霍從軍起迎了一下,問:劉主任,病人理好了?”
“宣佈死亡了。”劉主任的表沒什麼變化。
凌然坐在小角落裡,扭頭看了劉主任一眼。
大醫院裡死人是常態,現代人很有安靜平和的在家裡結束生命的,總歸是要經過醫院這道關口,纔會徹底的放棄。
但是,劉主任的輕描淡寫,還是很見的。
背靠著辦公桌,坐一圈的醫生們中,主治們的表最爲平和,年輕的住院醫則神各異,有的對劉主任的話習以爲常,那是資深住院醫,有的對劉主任的話不慎習慣,那是剛剛結束規培的初級住院醫,還有的,他們本就沒在意會議室中間的對話。
“人齊了,咱們就開始吧。”霍從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翻開了醫案。
會診制度經過多年的改進,都是有程序的。
尤其是院外會診,一不茍的與大學軍訓類似。其重要程度也相當於大學軍訓——麻煩無比,似有用又沒用,但上級又經常喜歡檢查此項工作。
杜醫生起打開投影儀,就著PPT唸了起來。
霍從軍轉過椅子,眼睛瞇著,似睡非睡的聽著,渾然不在意別人的目。
齊振海神,眼睛瞪的溜圓,不斷的在心裡計較著。
劉主任例行公事,眼睛似看非看的走著神,對自己一畝三分地外的事兒,並不關心。
“況就是這樣,兩名危重病人的燒傷面積比較大,但是基本都控制住了,現在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反覆。”霍從軍更像是醫囑給手底下的醫生聽。
這個態度,也就奠定了今天的院外會診的基調。
齊振海不有些失,沒有重癥,又如何發揮呢。
“燒傷面積80%的病人,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劉主任頓了一下,發言道:“得時時刻刻有人跟著,我建議你們分配一下人手。”
“已經安排杜醫生負責這個案子……”霍從軍道。
“太老,跟不的。”劉主任毫不客氣的道:“燒傷病人,併發癥是時時刻刻的。80%的燒傷面積,心衰腎衰休克毒癥,什麼都可能發生的,找個年輕點的主治,最好不換人,值上一個月的班,看能不能把這兩個都救活。”
工廠炸是全市關注的焦點,考慮的方向應當是謹慎全面,花銷反而是其次了。
霍從軍愣了兩秒,點頭道:“行,我們之後安排。”
在場的霍從軍和齊振海都是急診專家,在燒傷方面也都頗有建樹,但到而微的地方,就比不上坐鎮燒傷外科多年的劉主任了。
劉主任本人卻很淡然,道:“手底下死的人多了,想法就多了,我今天這個,就是肺栓塞發現太晚,當時應該不管好壞,直接開肝素的……算了,不說了,留到死亡討論的時候再說。恩,老霍,那沒事我就回去了?”
“別介,來一趟不容易,我們再說個醫案。”霍從軍咳嗽一聲,就見杜醫生拿起遙控,放出了一個視頻。
正是凌然一隻手病人腹部的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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