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
陳頤安罕見的嘆氣:“這事兒是我激進了,圣上這是在敲打我呢,今兒爹爹也訓了我,說我這陣子浮躁了些,不夠穩重。只是……”
鄭明珠不知為何,就是知道陳頤安這沒有說出來的只是二字,是說只是這次釘死了文家,他也并不后悔。
就算與他往日的做事風格不同,就算需要為此承更多的后果,陳頤安的俊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憾的痕跡來。
但到底言語間有些低落,鄭明珠從來沒見過春風得意,算無策的陳頤安這樣,頗有點不適應,一時間倒對圣上賜下的侍妾無了。
見他這樣,鄭明珠倒是先問:“圣上賜下人,有品級嗎?”
陳頤安頓時就明白了,不由的笑噴了,手擰一下鄭明珠的鼻子:“你怎麼就這樣可呢?這倒沒有。”
鄭明珠笑道:“既無品級,那說明不過是個宮,圣上若是真有心,給賜一個品級,豈不是更有意思?行了,多大個事呢,你給我辦就是了。”
陳頤安卻擔心辛苦,懷有自己的兒子,正是最艱難的時候,短短十天,人都瘦了一圈,如今還添了個不好的人來要費心。
陳頤安道:“這個人,雖無品級,卻也不是宮,是衛氏三房的一個庶,算起來,也是貴妃娘娘三服的堂侄,唔,不對,是靜嬪娘娘,圣上雖置了靜嬪娘娘,又置了衛氏,卻選衛氏頒賜眾臣,其中一對雙胞胎后宮,已封貴人,可見靜嬪娘娘圣眷猶在啊。”
頒賜眾臣?不止陳頤安一個媽?不過,“雙胞胎?”鄭明珠的重點瞬間歪了:“雙胞胎看起來才十二三歲呢。”
陳頤安又好氣又好笑,人吶,關注點總是這樣詭異,明明在和談圣上的策略,這一次太子一系過于強勢,圣心不喜,所以置了貴妃一系,又施恩衛氏,以種種手段平衡雙方勢力,不過,文家這一次就便是被炮灰了。
這對陳頤安來說,十分值得。
當然,鄭明珠更覺得值得,拔掉了文家,別說圣上賜一個人來,就是賜十個來,也覺得值得。
陳頤安道:“不是挨打的那一對,說起來,衛氏一系脈頗多雙胞胎,這一代就有三對,這一次進宮的是衛氏長房嫡出的那一對。今年十六了。”
鄭明珠歪歪頭,重點繼續歪:“今后也給你生一對雙胞胎。”
陳頤安又擰:“渾說什麼,誰要生,我說過的話你莫非就忘了?你且安穩養著你的吧。什麼心呢。”
鄭明珠的笑,胡扯了這半日,才笑問:“好啦,咱們說正經的吧,先前你說圣上遍選衛氏賞賜眾臣?”
陳頤安好笑:“誰你說不正經的了?是的,共十名,連同進宮的兩位貴人,衛氏一族及笄之全送進京了,長房嫡封為太子側妃,另有王府側妃,公侯或世子侍妾等。”
咦,這樣多?
陳頤安道:“圣上雖重太子,但帝王心,何等深不可測,這一次太子一系全面倒貴妃派系,應在圣上意料之中,但我又隨即聯絡宗室向圣上施加力,致使圣上不得不置貴妃,拋出文家,以安宗室,大約就沒想到了。是以圣上覺得咱們如此不依不饒,應是有點惱了。他老人家尚在位,咱們就這樣不給面子,打他老人家有意要保的人,今后自然越發難說了。所以圣上賜衛氏諸為太子和王公側妃,侍妾,又封貴人,不僅是敲打太子的意思,也是提攜衛氏之意,靜嬪娘娘深得圣心啊。”
太子側妃,王府側妃,是要上玉牒領金冊的,連同圣上封賞的公侯侍妾,也不同于尋常侍妾,連衛氏前去走,也與其他侍妾不同,這是眼前的好。
何況這樣一次分封,誰又敢輕視如今尚在靜心殿的靜嬪娘娘?想必靜嬪就能安穩生下皇子了。
放眼今后,尤其是生下子后,這些貴胄家族更是與衛氏有了千萬縷的關系,這些人家的子大多有極好的前程,今后出息了,難道不看顧生母母家?
衛氏雖說損了一位貴妃,但卻與帝國這些頂級貴胄家族統統名正言順的有了聯系,未嘗不是得大于失。
何況看這形勢,待靜嬪再生下皇子,多半也是重得恩寵,再次為妃了。
說到這里,陳頤安又笑了笑:“原本我是夠不上格的,賜的或是太子或是王公,最差也是世子,不承想也是倒霉,正巧到我在前伺候筆墨,圣上看到我就想起來了,大約是想到聯絡宗室的就是我,是我鼓了太子,是以嫌我多事,順手就把這位人賞了我,不過幸而還有你這縣主的臉面,也就只是賞,旨意上并未有冊封的字句,不像老張,封賞旨意明晃晃寫著賜為侍妾。”
說到后來,語氣里頗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這有什麼好笑的,就算沒寫,難道賞了人來是為了伺候陳夫人的不?依然還是姨娘。
鄭明珠覺著,自家得個姨娘其實也算是咎由自取,可還有那些家都是因陳頤安一門心思護短出
氣,鼓太子出手太狠,才被殃及魚池的,還真有點倒霉,偏偏陳頤安還這樣幸災樂禍。
陳頤安一眼就看出來鄭明珠的想法,笑道:“其實也算不上被我連累的,既然都是太子重臣,自然是一樣的,你不過是知道我做了什麼,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罷了。”
說的也是。
鄭明珠就笑道:“也罷,你外頭的事我也不懂,我無非就是把家里理好了,免得你心罷了。”
陳頤安道:“還有一件事,爹爹本來已經寫好了為我請封世子的奏折,如今大約要放一放了。”
這才是最得不償失的一點。
鄭明珠突然有一種自己居然了紅禍水的覺,便措詞預備安他,陳頤安笑道:“幸而我早替你請封縣主,若是一直等著世子夫人這等級封號,真不知要吃些什麼虧呢。”
他擔心的居然還是自己!
鄭明珠瞬間被的淚眼婆娑,陳頤安或許脾氣不太好,常常不耐煩,可是他對自己是真的好,他從來都認為保護自己是他的責任,卻從來不提他為了保護自己而付出的代價。
陳頤安見突然就淚盈于睫,不由詫異:“不過是晚一陣子罷了,這世子位還不是我的,誰能奪得去?有什麼好哭的。”
你!鄭明珠突然就哭不下去,自己正在,覺漫天都是香氣彌漫的人氣息,陳頤安這不解風的,一句話就把這覺全掃了,一點兒也沒留下。
鄭明珠扁,只能與他講正事:“明兒人就要來了,我這就吩咐人把后頭東邊院子收拾出來預備著,那是原來宣紋的院子,后來一直空著。”
陳頤安點頭:“也好。”
鄭明珠瞄了兩眼,見他完全沒啥異樣反應,接著說:“還有,早間我看到門上有人送了幾簍黃巖的大桔來,預備挑兩簍好的,打發人給姨母送去。”
因鄭明珠就平寧長公主這一個嫡親的姨母,是以平日里也就單單稱呼姨母,只有別的公主,稱呼的時候,才帶了尊號。
陳頤安并沒有當一回事,就說:“早說了,這些小事你做主就是了,又來問我,既打發人去,也替我給姨母姨父請個安罷。”
鄭明珠笑著應了。
是以到了晚間,陳頤安回家來,鄭明珠兩個嬤嬤給他磕頭的時候,陳頤安才怔了一下。
鄭明珠笑道:“姨母聽說圣上賜了一位人給你,因是宮里賞的人,規矩大,我又笨,只怕調教的丫頭伺候的不好,便賞了兩位嬤嬤,來領著丫鬟們伺候那位人。”
陳頤安似笑非笑的看了鄭明珠一眼,待兩位嬤嬤磕了頭,便賞了銀子,命退下去,陳頤安就笑道:“又在我跟前弄鬼兒,我說你今兒又無緣無故提起要送桔子給姨母,這樣小事兒,也來回我,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鄭明珠可不認賬:“胡說什麼,是姨母說要賞人的,又不是我去討的。”
平寧長公主的確疼鄭明珠,今兒鄭明珠是命墨煙親自去送桔子的,替與陳頤安請安,又把人的事兒說與平寧長公主,果然,平寧長公主聽說宮里賞了人來,先是把陳頤安罵了一通,墨煙忙解釋說大爺也不愿的,平寧長公主方才消了些氣,墨煙又笑回道:“夫人只是擔心,因不大懂宮里,怕宮里賜的貴人規矩大,丫鬟們伺候不好,一時得罪沖撞了,倒是難以向朝廷代。”
平寧長公主果然:“說的也是,珠兒年輕,又沒親娘扶持,懂得什麼,如何伺候得好宮里出來的貴人呢?罷了,既然妹子去的早,不得我這做姐姐要替看著珠兒些。”
于是吩咐,選兩位有品級有臉面懂事的嬤嬤,去武安侯府,專為伺候宮中賜的貴人。
算起來,倒真不是鄭明珠開口討的。
陳頤安哪里會與爭這個,只是笑道:“既如此,你還得送一份重禮去謝姨母,明兒你就帶兩位嬤嬤去回母親,吩咐丫鬟們不可怠慢才是。”
鄭明珠應道:“是,我知道了。”
果然第二日早飯后不久,鄭明珠還留在榮安堂與陳夫人商量家中細務,宮中已經把人送了來。貴人帶來自己的兩個丫鬟,宮里賞的兩個宮,并宮中賞賜的件。
陳夫人率鄭明珠、花姨娘這有品級的眷謝恩接旨,又送了傳旨辦事的太監等諸人,了一圈兒后,鄭明珠才得空打量了這位貴人。
衛氏量小窈窕,十六七歲的樣子,容長臉兒,杏眼桃腮,此時低眉順眼,雖不如靜嬪娘娘傾國傾城的容貌,也是頗為可人。
雖是侍妾,因是朝廷賞的,衛氏便率丫鬟給陳夫人磕了頭,鄭明珠在一邊笑道:“我那邊昨兒就給衛氏收拾出院落了,若是母親沒有別的吩咐,媳婦這就帶衛氏回去罷?”
陳夫人點頭道:“也好,若是缺什麼,只管吩咐管家預備就是。”
鄭明珠應了是,便把人領回甘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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