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病

墨煙因不算是鄭明珠的大丫頭，雖說時時伺候在邊，卻是不值夜的，不過每日進來伺候，此時正站在院子門口，把這一場從頭到尾看在眼里，雖說大爺和這衛姨娘沒說兩句話，也沒耽誤什麼時辰，可這形卻是瞧的人樂的很。

墨煙樂的捂著，瞧著陳頤安走出來了，一溜煙的跑進去，早就找到了目標，瞧見遠遠的躲在院子角大樹子底下的那個丫頭，手里抱著一大團，想必就是衛姨娘的服。

墨煙也不信衛姨娘真就穿得這樣從后頭走過來，在這邊等了這半晌，那丫頭正在張衛姨娘有沒有招手，冷不防就被墨煙拉住了胳膊，墨煙笑道：“小霜妹妹是預備伺候姨娘出來的？如今大爺吩咐過的，如今連夫人都免了夫人請安的，是以姨娘請安更不能驚夫人了，若是夫人還沒起，不能去請，只能在西次間喝茶等著，如今我瞧著，夫人連著幾日都起的遲，姨娘一時只怕出不來，妹妹橫豎不能進去伺候，這外頭這樣冷，與我去后頭院子坐著喝杯茶罷，倒暖和些。”

小霜眼見著衛姨娘回過神來了，在廊下招手，偏墨煙在一邊兒，只得賠笑道：“墨煙姐姐這樣善心，妹妹心領了，雖說姨娘一時出不來，妹妹也不敢胡走，規矩不敢廢，只在院子里伺候著才是，倒是墨煙姐姐早些進去吧，外頭到底冷些。”

瑪瑙著窗子看外頭的形，又忙笑著跟鄭明珠說，鄭明珠便附在瑪瑙耳邊小聲說了兩句，瑪瑙會意，出去請衛姨娘：“姨娘，夫人聽到姨娘來了，吩咐姨娘到里頭坐著喝茶。”

衛姨娘招了半天手，那小霜還被墨煙糾纏著走不過來，此時瑪瑙又出來請，不由的道：“既然夫人還沒起，賤妾自然該在這里站著等夫人宣召才是禮數，不敢擅進。”

要進去了，小霜就真沒辦法給服了，姨娘自己就是該伺候主母的，自然是不能帶丫頭進正房去的。

瑪瑙笑道：“這是夫人寬厚，恤姨娘的一片心意。姨娘還是進去的好，凍著了可就值得多了。”

呸！這妒婦哪里是這樣的好人，無非是想要凍著才好，一旦自己進去了，就只能凍到請完安出來了，里頭雖說比這外頭暖和，可穿這樣坐上一兩個時辰，也不了啊。

這種上抹了，腹中一把刀的伎倆，早就見的多了，想整治還落個賢良名聲？想的！

衛姨娘就賠笑道：“夫人寬厚，疼咱們，我自然是知道的，可越是這樣，我越發不敢拿大，更要恭敬才是。”

瑪瑙一曬，笑道：“既然姨娘執禮這樣恭敬，我回夫人便是，夫人自然歡喜的很。”

說著卻不立刻進去，倒是下了兩級階梯，對還在糾纏小霜的墨煙喊著：“墨煙，夫人吩咐了，你在外頭看著，姨娘們來了，就把丫頭都領到后頭院子去，別留在這邊，吵的人頭疼。”

墨煙就脆生生的應了聲是，那小霜無法，只得抱著衛姨娘的狐貍裘皮披風，一步三回頭的被墨煙扯到后頭去了。

瑪瑙這才回頭走上階梯，和善的對僵在原地的衛姨娘笑一笑，掀了簾子進去了。

進冬月，各房已經換了棉簾子，此時瑪瑙走進去那一下，衛姨娘便覺得似乎都有暖風撲出來，只是簾子隨即就落下來，再沒有一暖氣兒。

不一會兒，方姨娘、楊姨娘一前一后的來了，方姨娘穿一件淺紅大兒錦緞斗篷，搖搖擺擺的走過來，雪白的風簇擁著俏臉，一見衛姨娘便是一怔，接著就掩著笑道：“哎喲，姐姐倒是來的早。”

看這打扮就知道一大早跑來候著是打的什麼主意，這也太骨了！

方姨娘滿心的瞧不上，偏還一臉羨慕的說：“姐姐子真是好，這個天還能穿這麼點，我瞧著，連我院子里頭掃地的小廝，今兒都穿上青布棉襖了，真真人羨慕的慌，你瞧妹妹我，就是穿這大兒的服，還覺得有些凍呢，回頭只怕得把里外發燒的大服找出來才了。”

簡直就是赤的嘲笑，衛姨娘早凍的一臉青了，只顧著哆嗦，話也說不出來，只一雙眼睛恨的似要出火似地。

方姨娘倒是滿心暢快，哈哈，這傻鳥。

楊姨娘穿著件蓮青的棉褂子，披的也是綿杭綢斗篷，就這樣，看到衛姨娘這樣，也不由的覺得渾發冷。

本來不是話多的人，此時倒也沒出言來嘲諷衛姨娘，只是瞄了兩眼，心里想了什麼半點沒出來，低了頭，一聲不吭的站在廊下。

到底是在主母房外的廊下，方姨娘就是有一筐的話要說，也不敢多說，不過倒是覺得，看著就夠暢快了。

眼睛一圈一圈的在衛姨娘上溜，打量來打量去，臉上的笑意落在衛姨娘眼里，說不出的譏諷嘲弄，簡直比說話還衛姨娘憤難當。

鄭明珠在窗子

后頭看了一回，也忍不住笑，這才慢悠悠的起來，吩咐丫鬟打水進來凈面梳頭換服。

衛姨娘見有丫頭出來要熱水了，簡直歡喜的了不得，這妒婦終于要們進去了！

了熱水，鄭明珠還晾了們小半個時辰，這一回，方姨娘真是一點也不在乎，看著這傻鳥凍的這樣哆哆嗦嗦的樣子就覺得站到中午去也行啊！

這傻鳥鼻涕一直流，一張心描畫過的臉都的那一圈黃黃的，上面白白的，真是笑死人了，實在是好久沒這樣暢快過了。

屋里的丫頭出來請的時候，方姨娘還覺得，出來的太早了！

不止是方姨娘暢快，待姨娘們走了之后，鄭明珠早飯也多吃了一個湯包，還有點意猶未盡的說：“不是有湯餛飩嗎？”

卻被胡嬤嬤勸住了，雖說有了孕，要吃的多些，可到底不好養太胖。

還沒到午飯的時候，后院伺候衛姨娘的公主府來的王嬤嬤來甘蘭院見鄭明珠，回道：“衛姨娘不大好了，發起燒來，燙手的很。”

鄭明珠便吩咐取了自己的牌子來，丫鬟到外頭打發小子請太醫來。

鄭明珠慢慢的給王嬤嬤說：“今兒衛姨娘來請安，穿的那樣單薄，嬤嬤怎麼不勸著衛姨娘多穿些？若是沒有大服，也該來回我，這個天氣了，穿著四五月穿的衫兒，又守禮，不肯進屋里來等，怎麼能好得了。”

王嬤嬤頓時明白了這件事的始末，便道：“論起來，衛姨娘到底不是咱們這邊的人，聽說四川到了冬月也并不怎麼冷，或許是不知道，也是有的，不過這次凍的厲害了，我瞧著，一時半刻只怕好不了，咱們院子并不大，姨娘們的院子都挨著，走也多，丫鬟們借東借西也是有的，怕過了病氣，染上別的人，倒是不好，不如夫人回了夫人，那園子里頭幾間空房子掃一掃，把衛姨娘挪進去養病只怕更好些。”

鄭明珠聽的眼睛一亮：“嬤嬤說的有理，回頭我就去回夫人，待有信兒了，我就打發人給嬤嬤說，嬤嬤要多費心才是。”

王嬤嬤謙虛了兩句，鄭明珠又賞了兩支人參給，養養子。

晚間待陳頤安回來，鄭明珠便跟他說了這件事，陳頤安本來就很不耐煩這個人，皇帝塞給他的，這一點就他看到就不舒服，此時聽鄭明珠說了，便道：“你想的很是，想必也是不慣咱們這邊的冬天，就打發到花園子里頭養著去，養到明年暖和了再說，你跟嬤嬤說，把院子看些，別總進進出出的，帶出病氣來，有不懂事的，不管哪里來的，不管什麼有臉的，沒臉的，只管教訓就是。”

鄭明珠笑著應是，又說：“只如此，衛姨娘病了，娘家人只怕也要來探病的吧？”

陳頤安倒笑了：“按理是要來的，不過，依我看，只怕是不會來了。”

咦？這里頭肯定有文章。

鄭明珠忙問：“怎麼的？”

陳頤安笑道：“衛姨娘原是出自衛家三房，你是知道的，親姨娘原是四川蓉城的一名紅館人，正紅的時候衛姨娘的爹花了大價錢給贖了，抬回家做了姨娘，頗為寵，不久便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兒，這里頭別的關節不說，在圣上把賜到咱們家之前，的嫡母其實已經給相好的親事，給四川總督的小舅子做填房，聽說那位老爺都快四十了。”

到底是貴妃母家，又是小姐，卻是這樣的親事，一眼就能看得出，這位嫡母已經恨姨娘恨的連名聲都不要了。

不過看衛家諸人的行事，他們家大約也不要什麼名聲。

鄭明珠就放下心來，倒也不怕什麼，就是有人上門來，又是不喜歡的人，看著心煩罷了。

陳頤安笑一笑，不再說衛姨娘，又手去肚子：“兒子，兒子，來跟爹爹玩玩。”

這人昨晚終于到一次，興到了現在。

鄭明珠放松躺著讓他，可惜兒子不給臉面，沒毫靜。

陳頤安努力了半晌，也只得鼻子，去凈房洗漱了換了服睡覺。

鄭明珠待他躺下來，關了帳子，才小聲問他：“你……你真不去姨娘們那邊？”

陳頤安好笑，翻過來面對：“怎麼了，你想我去？”

“當然沒有！”鄭明珠斷然否認，如今對著陳頤安，依然是一貫的坦白，并不遮掩，說：“你天天歇在我這里，我哪有不開心的，當然不想你去，可是……可是……”

鄭明珠的臉緋紅起來：“別的也罷了，名聲之類我原也不是很看重，只是你……這麼久……我……”

雖是夫妻，還懷了陳頤安的孩子，鄭明珠依然臊的說不下去，臉越發紅的，在帳幔進來的微下，簡直艷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