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城外,大大小小的堡寨如同串珠一般相連,將在城中的劉守貞圍了個水泄不通。
籌備了這麼久,等待了這麼久,付出了全家人命的慘痛代價,終于才迎來了最好的戰機。
廖崢站在最高的堡寨瞭臺,穿明鎧,頭戴翅兜鍪,如山岳一般的沉默立著。
他眉間的川字紋如同鐫刻一般的深,向汴京的方向,目中是無邊的憤恨沉痛。
昨日,他收到了汴京那邊的消息,知道了七夕之夜當晚發生的事。
“報——云將軍帶小公子歸來!”
廖崢一聽,二話不說便下了瞭臺。
凌云璟領著廖信而來,遠遠瞧見了他,廖信頓時小一撇,哭著朝廖崢跑過去,“父親!”
聲氣的音拖著哭腔,縱然是九尺鐵漢,亦紅了眼眶。
廖崢迎上幾步,將小廖信抱了起來。
廖信立刻抱住他爹的脖子,埋在他肩頭放聲大哭起來。
“父親,母親……母親他……”
廖崢眼眶通紅,著廖信的后腦勺。
“信兒,男兒有淚不輕彈,莫要哭了。”
“為父已經知道汴京的事,你母親的仇,為父一定會替報的!”
他聲音沉沉,說完,轉頭看向凌云璟。
凌云璟立刻抱拳跪地,“大將軍。云某有愧,不曾護得廖家周全,請大將軍責罰!”
辛晴于是也跟著跪了下來。
“民可以作證,事發之夜,我們二人于私下拜了天地,結為夫妻。”
這于子的清譽而言并非什麼彩事,但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只是想告訴廖崢,那夜是七夕,他們兩廂廝守,并不知。凌云璟不在府里,乃是無意之舉,并非可以逃避。
廖崢沒說什麼,抱著廖信轉回了大帳,“起來吧,跟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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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廖府之中。
廖慧兒披縞素,跪在靈堂,雙眼發直的盯著面前的火盆,眼中的淚早已干涸在眼眶里。
今日是娘的頭七,過了子時,便是中元節。
外面的水陸道場,從傍晚便開始,嘈雜嗡鳴的磬聲和木魚聲不斷傳來,聽得人頭昏腦漲。
廖慧兒盯著火盆兀自走著神,看的久了,眼前竟一陣眩暈,子晃了晃。
“慧兒!”
宋子鳴一個箭步沖到邊,將抱在懷中。
“你太累了,我扶起下去休息吧。”
廖慧兒沒說什麼,木偶一般被宋子鳴扶著走。
新來的丫鬟翠翠不懂規矩,傻呆呆地跟在二人后面走,被宋子鳴冷著臉轉頭呵斥了聲:
“還不快去開門燃燈?蠢貨!若再沒眼力勁兒,便將你賣去窯子里!”
翠翠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小跑著去了。
鵝卵小道上便只剩下了二人,借著月慢慢走著。
“慧兒,你還是不想理表哥麼?”宋子鳴突然止住步子,將廖慧兒不由分說地攬在懷中。
“都是我不好,那一夜,你不肯跟我去街上看花燈,我真不該外出買醉,借酒澆愁,在外面與人飲酒醉了一夜。”
“如若不然,舅母……就不會有事。還有桐兒表弟,信兒表弟……”
宋子鳴越說越哽咽,眼角緩緩滲出淚來。
廖慧兒看著他哭,突然呵的笑了一聲,說了這麼多天,對宋子鳴說出的第一句話:
“宋子鳴,如今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裝給誰看?”
“慧兒?”宋子鳴頓時愕然,“你怎麼會如此說話?”
廖慧兒抬起頭,目中含恨,“你敢說那晚你事先不知嗎?”
“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嗎?”
“你一向看重錢財,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去請人喝什麼酒,還徹夜未歸?”
“你雖然狐朋狗友多,卻從未將他們領回府里過!因為你怕別人知道你是寄宿在我家,被人家笑話瞧不起!”
“宋子鳴,你自以為能瞞得過所有人的眼睛,卻唯獨騙不了我——你所有的反常都在那一夜,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宋子鳴目瞪口呆。
他千算萬算,卻沒算中廖慧兒經過一劫,竟突然變了個人!
若是將此事告知舅舅,那他、那他……
宋子鳴低下頭,正思忖該如何讓這個知道太多的表妹永遠地閉上時,就聽廖慧兒接著道。
“不過你放心,這事兒我沒有證據,縱然說給我爹聽,他也不會相信。畢竟,你與他濃于水,又養在他邊十年,他斷然不會相信自己會養出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表妹此話當真?”宋子鳴抬眼,也不想跟兜圈子了,“其實我也不知一開始就知道,而是在青樓買醉之時,恰好聽到你邊那個送嫁宮玲瓏和那些賊匪的對話。我聽了之后,大震撼,嚇得不知所措。”
“表妹,你要知道,我如今無無職,武藝又實屬一般,縱然冒險回府,也不過是多送顆人頭罷了,本沒有任何作用。因為要廖家滅門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圣上啊!”
廖慧兒冷笑了聲,“我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你的無能和懦弱,所以我說,這事怪不著你,我可以不把這件事告訴我爹。”
“慧兒,雖然你遭了那樣不堪的事,但是我對你的心是沒有變的,你放心,我還是會遵守婚約娶你的,我不會嫌棄你的。”宋子鳴微微笑著,手要握住廖慧兒的手。
廖慧兒往后撤了撤,“表哥,你真的不用再哄我,我已經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天真了。”
“我不管你娶我的目的究竟為何,總之,要娶我,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宋子鳴有些興趣地問。
總覺得這個表妹突然間大變,變得讓人捉不起來了。
“很簡單。”廖慧兒面無表地說道,“這一切皆是因后花園那個舒娘子的賤人引發的,才是罪魁禍首!”
“那個玲瓏想必是見到了,才懷疑我廖家的不臣之心!廖家才招致這麼一場禍患!說到底,都是那個掃把星賤人帶來的!”
“我要你想辦法找到的下落,報將抓走,表我廖家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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