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建風翻了翻日歷的冊子，數了數自己的日子，然后拿紅筆，在一個日期上重重圈了一筆。

“再有一個月，就是你的忌日了。”他咳嗽了兩聲，才抬眼看向站在門口立得板板正正的陸北。

“阿北，你過來。”他招了招手，又是無力的咳嗽了兩聲。

老人最怕冬天的寒，而今年的冬天又格外寒，哪怕陸家老宅都重新翻修了一遍地暖設施，老人家還是在這個寒冬病倒了。

也許是天氣冷的，也許是被他們這些子孫氣的。

陸北首當其沖，趁著囑公布之前，被老爺子喊到了他的臥室里。

一同被喊來的還有陸東珉。

倆人是囑中重要的主人翁，在這個關鍵節點，他們倆出現在老爺子的病床前，似乎沒人會意外。

自從過世后，陸北便很進老爺子自己的宅子了，主要是他老人家也不讓旁人隨便進。

這里是被他刻意的維持著原樣，如同主人還在世一般。

“這兩天，我每晚都夢到你。對我笑得可甜了，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我就在想啊，我這是不是回返照了！”

老爺子的眼神輕掃過一旁的茶盞，陸北立刻會意，給他沏茶。

一片茶香氤氳，陸建風更是陷了遙遠的回憶中：“和你最初相見的時候，我的肩膀里剛被取出來一顆子彈。那時候麻藥不夠，我把麻藥都讓給底下的人了，我自己什麼也沒打，疼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直閉著眼。后來聽到一個小姑娘在我耳邊說‘取出來啦’，我一睜眼，就看到了前著的護士牌——褚曼。我一個大老，沒念過幾天書，我連那個姓都不認識，我還以為姓豬，所以我總追著‘小豬護士’。你那時候還不到十八歲，見了我肩膀上的三道杠也不敢取笑我，就在給我扎針的故意加重力道，疼的我呀……”

陸北也笑了一下，其實這些事他都沾著江的，聽他說過了。

他也很意外，向來在家族中說一不二的掌權人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是個追媳婦都費勁的愣頭青。

追了兩年沒追上，最后還是組織上看他都三十多了還不家，組織了一隊人馬做褚曼同志的思想工作，才讓他勉強把媳婦娶到手的。

“生你爸爸的時候，其實我們夫妻還算可以的。那時候我已經下海做生意，也來到了永城這邊的醫院做護士長，生老大的時候我還陪產了，是我親手給孩子剪的臍帶。出了產房我就跟說，以后我打下的所有江山都是他們母子的，可偏偏就在那天，的查房大夫，是以前的老人林照……”

陸北皺著眉接話道：“和林爺爺清清白白，您不該懷疑！”

“我沒有懷疑！我只是太在意……”

陸東珉冷笑著打斷了陸建風的話：“我爸爸和大伯的出生只隔了十個月，算下來，等于說老人家剛出了月子，就懷上了第二個孩子。這就是您老人家在意老婆的證明？”

陸建風臉鐵青，停下了話頭。

陸東珉卻不依不饒道：“你生多疑，生我爸爸的時候又難產，是林爺爺幫接生診治的，你就起了疑心，覺得我爸爸不是你的親兒子！所以這麼多年，你一直偏心老大，甚至因為我父親執意從醫，你就要跟他斷絕關系！”

“我父親酒后買醉被一個陪酒算計了，你就順水推舟直接登報將他逐出家門！上一代是這樣，到我們孫輩這一代，還是這樣！”

“甚至連我的婚事，你明明定下了林家人，卻偏偏要選林家最差勁的一個人嫁給我，你是在故意辱我！”

陸建風臉驟然大變，一口痰氣得憋在了氣管里，劇烈的咳嗽起來。

陸北趕忙上前幫他拍了拍后背，又拿一旁的巾使勁按他的前，讓他力把那口痰吐了出來。

陸建風稍稍緩了口氣，才慢慢說道：“我跟你們不一樣，是醫護出，見慣了生老病死，所以老了也能心安理得的接療養，了此殘生。如今我幾乎快喪失自理能力了，以后可能連咳嗽一口痰出來，都需要別人幫忙了，這對我的神待，比的痛苦大多了！”

“我執意要你們留后代，要選定下一任接班人，甚至要公證我的囑，都是為我的后事做好準備。我要面的走，要像當年娶你們那天那樣的意氣風發的，去下面見！”

“老二，你聽好了，下面這些話，我只說這一次，你信不信！”

“花花和你的婚事，不是我定下的，而是你定的！我原本是想給你找個勢均力敵的聯姻對象好好補償你，可是你說了，你母親本就是靠不正當手段上位的，對你這個孩子想必沒有正經管教，再加上老二那樣懦弱的格，我一早就看出來你心不正了！人啊，有時候慧極必傷，你天資最聰穎，遲早是人中龍，邊陪伴你的人，笨點才能長久啊！”

“你們兩兄弟之間的斗法，真以為我這個老頭子是老糊涂，不知道你們私底下做了什麼梁換柱的把戲？我無非是不想拆穿罷了！楓橋這孩子，我已經在族譜上蓋章了，就是阿北的孩子了，陸家也會按照下一任繼承人去培養他，這些我都寫在了囑里面！老二，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為什麼花花現在寧可母子分離，也不要他去認自己的親爹！”

陸東珉的臉倏然間如蒼雪般煞白。

陸北臉也不大好。

他總覺得老爺子意有所指，指的不是懂懂的事，而是連雅頌這件事。

他也就趁機說道：“爺爺，其實有件事我早就想告訴您了，cici不是我……”

“cici就是你的孩子，不論是不是，都是你的！我已經在囑里寫明了在信托基金里所占的比例，如果你把的世揭發出來，你覺得對孩子的未來好嗎？”

“阿北，目前的財產分配，已經是我為你們幾個孩子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我老了，力不夠了，但人我比你們會更深！我今天為什麼沒老三過來？我就怕他為了cici的事不理智！而你，從來都是這群孩子里最理智的人，我很放心將陸家未來的掌控權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