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雨回家后, 跟父母待了一聲,后天會跟方以恒一起出去散散心。
飯桌上,重新聽到方以恒這個名字, 孟父抬頭看了兒一眼后陷了沉默中。
這個名字,一度是他們家的忌。
也是他跟妻子曾經非常痛恨過的一個名字。
氣氛變得安靜,孟聽雨仍然等待著父母的回應。知道,他們會答應的,好像從小到大就是這樣,不管想做什麼,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只要想, 他們都會支持。也因為如此, 才更不愿意讓父母失,無論多麼難過,始終都會再次振作起來。
孟母思忖片刻,角微微揚起, “再過半個多月你就十九歲了,很多事你自己都可以做決定。去吧, 出去散散心也好。聽說蘆市那邊人杰地靈,應該是個很不錯的旅游勝地。”
孟父雖然不贊同,但看到兒堅定的神, 也嘆了一口氣, 給兒夾了一塊排骨,沉聲道:“窮家富路, 你多拿點錢出去, 在外面不要不舍得花錢, 錢不夠了就給爸打電話。”
吃過飯后, 一家三口分工總是很明確。
孟父掃地拖地。
孟母則洗碗,孟聽雨在家的時候都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母倆在廚房里,一邊洗碗一邊聊天。
“是剛開學那會兒去接一鳴時到的。”孟聽雨低聲說,“他復讀了,我一直以為他已經放下了。但他沒有,媽,他心里還有一件事,我之前也答應過他的,總不能食言。我還是想幫他解開心結。”
“你一向有主意。”孟母麻利地洗著碗,廚房里都是陣陣水聲,“有件事我跟你爸一直都瞞著你,原本以為你跟小方就這樣算了,我們也沒打算提,既然你們現在又聯系上了,這件事如果再瞞著你……”
孟聽雨接過媽媽遞過來的碗放進消毒柜里,聞言回頭,疑地問,“什麼事?”
在孟母的視角里,那是非常為難的一件事。
母是這個世界上最聯系的關系。為母親,比誰都知道兒對方以恒的執著以及喜歡。
并不是那種知道兒早后便要想盡辦法拆散小的母親,因為也曾經走過這樣一段路,不愿意傷害兒。高一時,會含笑聽兒害地提到后桌的男生,還會問兒,那個男孩子長得帥不帥呢?
一直到現在,還記得兒臉頰緋紅、眼睛明亮地直點頭,超級超級超級帥的!!
高二時,聽兒在家里歡快地轉一圈,嘰嘰喳喳地說,媽,我跟方以恒約好了,我們都要留在燕市讀大學,以后還要一起考研讀博!
高三時,兒越來越消瘦,有一陣子很消沉,會雙目無神地說,媽媽,我真的好難,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為什麼不可以等到我們考上大學后再到呢?
心如刀絞。
該怎麼告訴的兒,在這個世界上,只要你喜歡上了什麼人,你就不會一直開心,開心跟傷心是同時存在的。
父母之子則為之計深遠。
作為母親,在兒還未之前,不允許任何人影響到的孩子的未來。
高考前那個晚上,跟丈夫都知道那個孩子在樓下等著。
可不能讓的兒知道,更不能讓的兒下樓。
生養了十八年的兒,未來如何,就在此一搏,絕不會讓任何人來毀了的孩子。
所以,跟丈夫什麼都沒說,丈夫守在兒的房間外面一整夜,而站在窗前,目平靜地看著樓下那個消瘦的孩子。
孟母的聲音緩:“聽雨,這件事是我跟你爸爸心里的一刺。你怪我們也可以,但如果再給我跟你爸爸選擇的機會,我們還是會這樣做。”
孟聽雨怔怔地站在廚房里。
灼熱的溫度幾乎要將燙傷,呼吸都變得緩慢。
已經不是真正的十八九歲,聽了這件事,心里難得快窒息,可也不知道,不確定自己在十八九歲時知道這件事后會怎麼做。
時隔二十年。
聽到這件事,所有的反應都是遲鈍的,就好像是收到了一封二十年前的老舊書信。
甚至有一種……這件事的主人公其實并不是、只是旁觀者的錯覺。
再也回不到當年的心了。
深夜,孟聽雨呆呆地躺在床上,孟母給泡了一杯牛進來看到這一幕,幾不可察地嘆息一聲,腳步放輕來到床邊坐下,手上的額頭。
到母親掌心的溫度,孟聽雨才回過神來,勉強出一個笑來,“這麼晚了,您還沒睡啊?”
“哪里睡得著。”孟母神溫地看著,低聲問,“你現在想做什麼?跟方以恒重新在一起嗎?”
似乎擔心兒會遲疑,又說道:“現在你都十九了,很多事你自己也能想清楚,你要跟他在一起,我跟你爸爸也不會再反對了。”
孟聽雨搖了搖頭,很輕地回:“算了吧。”
臉頰枕著的枕頭,依地看著母親,“我沒想到他一直都沒放下,我以為他跟我一樣開始了新的生活,但他沒有。所以,我想拉他一下。”
就像當年那樣。
孟母若有所思地點頭,“小方也是個固執的,如果他還是不愿意呢?”
孟聽雨眼里有一抹水,卻很快地平復,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回,“我努力過了。”
*
去蘆市的這天,天氣很好。
方以恒到樓下來接的,兩人坐車去了車站。燕市跟蘆市相隔并不算近,坐火車也要近十個小時。這還是兩人頭一次一起出遠門,孟聽雨想到,高二上學期的寒假,跟方以恒像是要冒險的探險家,兩人跑到車站來,仰著頭看著大屏幕上去往蘆市的車次,拉著他的手,小聲說,方以恒,等我們高考后,我就陪你過去,好不好?
方以恒遲疑了幾秒,但在的注視下,還是期待地點頭。
兩人還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很稚地拉鉤。
孟聽雨去取票,方以恒站在人中央,凝視著的影。
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晰地意識到,他們再也回不到當年了。
他不再對蘆市、對一個答案有執念。
孟聽雨取了票回來,穿過人群,走向方以恒。兩人對視著,越靠越近,方以恒甚至有一種,好像是穿越了很多年此刻才來到他面前的錯覺。
一路上,方以恒都意外的沉默。
暑假期間,票都很張,他們沒買到臥鋪車票,對孟聽雨來說,這是很懷舊的驗了,很多年沒坐過火車了,后來出門都是乘坐飛機跟高鐵。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令稀奇,好像真的只是來旅行的,拿著相機拍呼嘯而過的風景,拍正在打撲克牌的年輕人,還有正在玩卡片的小孩子。
孟聽雨還將自己拍的照片遞給方以恒看。
兩人靠得很近。
方以恒一陣心悸,抬眸看,的神跟眼神都很平靜。
“是不是拍得很有覺?”孟聽雨角帶笑,“我認識的一個學姐是攝影社團的,特別厲害,拍了好多好多照片,上個月還拿了照片去參賽,估計能拿個獎。我以前想的是怎麼把照片拍得好看,跟我說,為原生態沉迷,照片不是化記憶,而是記錄記憶。”
方以恒靜靜地聽著。
孟聽雨一點一點地說著的所見所聞,不知道,說起這些時,臉上滿是憧憬,眼里也有著。
像是記憶中的,但又不像。
走出了他所了解的范圍,而他依然還留在原地看著越來越遠的背影,他被什麼扼住了嚨,連一句“回頭看看我”這樣的話都沒有勇氣說出口。
是什麼?
是他的膽怯,是他的懦弱。
等他們到達蘆市時,已經是傍晚七點多了。兩人放好行李后離開了酒店,并肩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
孟聽雨神采飛揚,腳步輕快,走出幾步后,又回頭看他,將手背在后,一臉愜意,“這里晚上真的好舒服,一點都不熱,我們明天去海邊好不好?”
方以恒笑著點頭,“好。”
沒急著提來的用意。
比以前更加,好像是想讓他先習慣這座城市,整理好了心后再邁出那一步。
兩人來了當地人推薦的一家海鮮餐廳。終于排到他們,上菜速度卻很慢,孟聽雨被店里那巨大的魚缸吸引了注意,魚缸里的小金魚群,周圍的藍燈帶一閃一閃地,仿佛這魚缸是小金魚們的一片海洋。
不由自主地拿起相機,對著在喝茶的方以恒咔嚓拍了一張后,揚笑道:“我去那邊拍金魚啦。”
方以恒也要起。
制止了他,“你就坐著休息吧,看你臉也不太好。”
方以恒只好作罷。
孟聽雨拿著相機去了魚缸這邊。除了吸引了以外,這片小海洋也吸引了店里幾個小孩,他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一個小胖墩指了指里面歡快的小金魚,問道:“這些魚可以吃嗎?小魚炸著吃味道特別好!”
“……”孟聽雨被逗笑。
小朋友們見拿著相機,一個個有些害,卻又期待著被拍照。
孟聽雨征求過他們家長的同意后,咔嚓咔嚓給他們拍了好多張。
氣氛十分熱鬧。
方以恒還能聽到跟小朋友們的笑聲,端起茶杯,神舒緩了許多。就這樣吧,當這次過來是跟的旅行,其他的事本就不重要,不重要……
正在他做著心理建設,只當這是一場旅行、心也逐漸平靜愉悅的時候,孟聽雨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振起來。
方以恒的結滾了一下。
他克制著自己不去看。
可手機鈴聲就縈繞在他耳邊。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以及嫉妒。
他一邊看向魚缸那邊,見被幾個小孩纏著,一邊收回視線,垂眸思索幾秒,出了手——
拿起的手機。
屏幕上的來電是一串號碼,沒有備注姓名。
是陌生來電嗎?
這一刻,一幕一幕強勢地鉆了他的腦海中。
那些細微的習慣變化。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按了接通鍵,耳機在耳邊,那頭傳來了男人低沉卻也愉快的聲音,“聽雨,你猜我今天到誰了,你絕對想不到。”
一瞬間,方以恒攥了手機,幾乎要將它碎,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記得這個聲音。
他的呼吸聲一點一點變重,那頭的人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聽雨?你在聽嗎?”
下一秒,方以恒將通話掐斷。
他起,拿著那個手機,走向了魚缸。
離孟聽雨越來越近,他將手機遞給,一臉歉意地說:“剛才你手機響了,我準備給你拿過來的時候不小心按了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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