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奔涌聲還在轟隆隆響著，烏雲踏雪前蹄輕踏，低嘶一聲。

江琬拉過韁繩，就要再度翻上馬。

被甩在一邊的楊世英忽然道：「這裏有東西！」

江琬轉頭一看，只見楊世英坐在地上，雙不自然地屈著，一張臉在幽暗的地底線下顯得青慘無比。但此刻，他的臉上卻又出特異的喜悅。

江琬掃過他，順著他的視線往一邊的石壁看去。

就見到那石壁上綽綽現出一團團凌線條，乍看去，這些線條似乎是畫，可仔細一分辨，卻能發現，這不是什麼畫，而是一篇文字。

一篇有些像甲骨文，但又看起來似乎更為古老的文字！

江琬心口一跳，面上卻不顯，只說：「這是契文嗎？你認得？」

這應該是甲骨文，也稱契文。

但與江琬在現代讀書時見過的一些甲骨文圖像不同的是，這裏的文字還要顯得更為難以辨認些。它們……有些像江琬之前學習葯符的時候，畫出的符文！

楊世英抬手虛虛上石壁上的文字，手掌有些微抖，他語含激道：「是，是契文的前，殷墟文書！楊某不才，略微識得一些。」

江琬盯視他，只見他眼中泄出奇異的。

雖然是在幽暗的地下，這芒彷彿也無法遮掩。反而更因為此刻線的蒙昧，而使他整個人出瘋狂的特質。

這個人，或許骨子裏就有一瘋勁兒。

江琬一邊暗中警惕他，一邊問：「你認得？那這上頭文字是什麼意思？」

楊世英倒也不賣關子，立刻回答：「周天子七百五十年，天下崩，禮不再復，民不聊生，諸國……」

念到這裏，他頓住，憾道：「後面的文字，沒有了……」

那石壁上還留存的文字只有很小一段，更下方的文字則早已被水流沖刷得完全模糊。

想必，在這漫長的歲月中，這地下暗河的水也必然有漲有落，水漲時衝過兩岸，便將下方位置的石刻沖得逐漸消逝。

這世上，又有什麼，是抵得過歲月侵襲的呢？

江琬道：「這石刻，是東周時期的人留下來的？」

也不必楊世英回答，心中其實也對此有了認同。

更令激的是，隨著楊世英的翻譯，這些原本就極為形象，更近似於圖畫的文字，在眼中漸漸生出了另一種真義。

這些……不是普通的語言，是蘊含某種奇異規則，更能接近自然本源的真言！

又或者，用後來人的說法，將其稱之為「符文」，或也切。

江琬葯符的符文，確實有那麼幾分胎於此的意蘊。

更妙的是，一直深藏於丹田中，除了在畫符的時候會給予加持力量，其它任何時候都不如山的明凰真印，這一刻，也了。

丹田中，明凰真印微微一震。

一道無形無質的清便於此刻投而出，瞬間落眉心泥丸。

江琬如同領玄機，忽然出右手食指，輕輕落到石壁上「民不聊生」的那個「生」字當中。

靈襲來，江琬手指了。

描摹！

在描摹這個「生」字。

什麼是「生」？

「生」與「死」對立，是萬的本能，是存活的力量。

是生機，是能量，是滋潤。

一真氣從江琬丹田湧出，倏忽傳指尖，又傳這石壁上文字間。

下一刻，這個「生」字，竟彷彿活了般。

「生」從石壁上浮出來了，一蓬蒙蒙綠，蘊含無限生機，猶似春雨一灑，落在江琬上。

又往左近漫延，落在同樣離得極近的楊世英上，接著是烏雲踏雪，然後綠變淡，最後餘下些許，灑落河邊。

綠播灑之下，江琬只覺周外，無不舒暢。包括之前因為對抗土石而被震出許多暗傷的經脈，也在這一刻被浸潤滋養，並飛速修復。

楊世英則口而出：「憑虛生符！」

語氣中已不止是驚嘆了，更多的是恍惚和難以置信。

一點靈即符，世人枉費墨與朱。

天才與庸才之間差距就是這樣大嗎？

殷墟文書他早先便認得，還曾仔細研究過許久，可他卻想都想不到，原來竟還有人，能從這晦的文字中悟出符文來。

烏雲踏雪歡快地輕嘶一聲。

它雖然一直被江琬真氣保護，又吃了不丹藥，可藥效的發揮畢竟有時限，江琬的真氣也並非無所不能，它上到底也留下了些許暗傷。

但這時，綠的「生」字元一來，別說是什麼暗傷了，這馬兒立時覺到，自己的里不但痛盡去，還更在這一刻生出無限力量。

要不是此刻地形限，它簡直就要立刻撒開四蹄，放肆奔跑上那麼一場啦。

江琬的面卻忽然一變。

比烏雲踏雪和楊世英都還要更敏銳許多，在楊世英猶然陷在震驚緒當中，烏雲踏雪則沉浸於歡暢之時，已經察覺到，前方的暗河河底，有況不對了！

旁邊的石壁上，殷墟文書共有二十二個。

眼下真正引江琬靈，使獲得符字力量的還只有一個「生」字。但這也並不要，其它文字的字形也都認真記下來了，往後隨時可以繼續參悟。

可旁邊暗河底的況卻給了江琬極大危機，不敢怠慢，立刻一步奔到烏雲踏雪前，翻上馬，同時甩出自己的九轉金鞭，一下子將楊世英捲起來。

烏雲踏雪立刻揚蹄奔跑，呼吸間它奔行數丈。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後方卻傳來一陣悉悉索索，水聲滋啦的聲音。

楊世英被江琬用鞭子吊在手上，目正好向後，這時就看到，那後方他們原先呆的位置，竟麻麻爬滿了各種從水中上來的怪蟲。

說不出這些蟲子是什麼形狀，因為各種奇形怪狀，實難逐一盡述。

這些怪蟲瘋狂涌，互相纏繞踐踏，幾乎是滾著往刻著殷墟文書的那面石壁涌去。

或者更準確地說，它們是在往那個「生」字涌去。

它們就是奔著江琬方才那個「生」字元文的力量來的！

楊世英驚駭道：「快跑，這些怪蟲循生機而來，倘若在石壁上吸取不到太多生機，只怕便會……」

便會什麼？

自然是追逐活，比如他，比如烏雲踏雪，比如江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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