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曉？是、是你嗎？”

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的聲音在背后小心翼翼地響起。

似是不敢置信，驚喜、難過、忐忑以及一份生怕夢醒碎的卑微。

走路的聲音一瘸一拐，艱難吃力，巍巍。

爸爸老了。

莫曉咬住，從未有一刻如現在般清晰地意識到這點。

以前小時候，他在心中是無所不能的巨人。

他寬厚的臂膀，可以把拋高又接住，可以讓騎在自己的肩膀上眺夕西下的云層。

總是異想天開爬上爬下，卻從來不擔心自己跌落傷。

因為下面總有時刻小心展開雙手作勢要接的父親。

莫曉實在很難想象，那個記憶中像山一樣巍峨強壯可靠的父親，會變今天這副模樣。

半殘疾，兩鬢銀霜。

莫遠平見前那孩兒半晌沒，心中空落落的，低下了頭。

“這位姑娘，對不起啊。你、你和我失散的兒有點像，我剛才沒看清楚，可能是認錯了。”

說完他轉逃也似的拄著拐杖離開。

“爸！”

莫曉努力抑制住自己想哭的沖，轉笑了笑，眉和眼睛在一起，笑得比哭還難看：“爸爸，我剛才是不是超帥！”

莫曉從小就喜歡說這句話，尤其是每次考試取得好績和打架贏了以后，就會叉著腰昂起高傲的小腦袋：

爸爸，我是不是超級厲害！

從小三觀的形和不管經多磨折都依舊強大的自信，與父母的正直與偏不了關系。

莫遠平猛地轉。

努力開眼皮去瞅，不住點頭，老淚縱橫。

“我們家曉曉長大了。”

巷之中，父相認。

浩歌反而是一旁嗚嗚哇哇哭得最稀里嘩啦的那個人。

哭到最后，反而是莫遠平和莫曉不得不暫停敘舊，偏頭安他。

莫曉讓他二人先回去。

自己跑到外面哨所打了報警電話，讓他們來理巷子里那群流氓。

順帶還提了一這是野草營營長秦笑的命令。

事后匆匆折返回去找爸爸。

莫曉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事兒。

著后腦勺想了又想，還沒想起來便又被與父親重逢的喜悅給沖走了。

折回父親租住的小屋里。

不大，也就幾個平米，擺了張床。

就連三個人坐下，都顯得很是擁。

莫曉將自己這一路來的事細細與莫遠平說了遍。

說到張梅時，父二人都陷了長久的沉默中。

又是旁邊的浩歌哭得稀里嘩啦的聲音，將兩人重新拉回了現實。

當莫曉知道莫遠平就是從自己救援的那兩架飛機上下來的時候，也忍不住有幾分唏噓。

如果當天，他們真的鐵了心的不救那伙難民。

也許便沒有如今他們父再見之日了。

幾人沒聊多久，警局那邊很快來了人。

因為莫曉扯到了秦笑，所以這次負十層警局負責人戴冒戴所長親自過來了。

莫遠平站在一邊遠遠看著自己的兒與警察所長談笑風生。

又是慨又是心疼。

不過一會兒，莫曉似乎便協同警方理好了那邊的事兒。

過來幫莫遠平簡單收拾行李。

“爸，我加了野草營，是名軍人了，你搬去家屬院吧，那邊生活環境好很多，缺什麼就跟我說。”

想起孫洋洋，忍不住呵呵一笑道：“我有個樂善好施的有錢朋友。”

樂善好施？有錢朋友？

莫遠平眸一亮：“難道是小姜？”

莫曉一怔，神復雜道：“不是他。”

見莫遠平似乎還有什麼要問的，莫曉揮手打斷道：“好了，咱們出門吧。”

剛打開門，斜對面某扇門口似乎也有人剛到并掏出鑰匙在開門。

莫曉著那油黑的長發。

腦電一閃而過，瞬間憶起自己忘了啥。

“瞿影！”

那人開門的手一抖，又強裝淡定回頭瞥了一眼，慢吞吞道：“哦，是小莫啊，回來啦。”

莫曉喜笑開地沖過去攬住肩膀：“瞿影，好久不見呀！”

“原來你們認識？”莫遠平看見這幅景，笑了笑。

“爸，就是你說的那個幫助你的孩兒？”

莫曉回過味來，詫異一笑：“是我同學，瞿影。瞿影，這是我爸。”

說完，見瞿影將手往后一背，面無表，似乎有點失禮。

但莫曉似察覺到的局促般，溫和一笑，在耳畔低聲道：“你稱呼莫叔叔就好。”

瞿影抿了下，真開口低低喊了句：“莫叔叔。”

今日一連串的驚喜砸在腦門兒上，莫曉心格外好。

拉著瞿影和莫遠平一同要往家屬院去。

還有個一心想跟打聽野草營英雄事跡的浩歌也死皮賴臉地了上來。

家屬院那邊似乎早有人打過招呼。

雖然莫曉還未正式職，但竟早安排好了房間。

怔怔而立，想起秦笑那雙狹長的狐貍眼，若有所悟。

將父親安排好住。

莫曉想到瞿影那簡陋的住，瞥了眼浩歌，忽然眼珠一，道：“你說你也要加野草營？”

“誒！”被無視了很久的浩歌立馬應了一聲，屁顛兒屁顛兒地來到莫曉面前，笑道，“曉曉姐在哪一隊？帶帶小弟我唄！”

莫曉將瞿影推到前，問向浩歌：“我同學，可不可以借用下你的家屬院名額，暫時也在這邊住一段時間？”

說實話，以前的逃亡小分隊里。

莫曉最擔心的就是瞿影。

的格，和社會和人群格格不。

在野外生存逃亡，大家都一樣，似乎看不出多大差別來。

但一旦步文明的人類社會，這種差距幾乎立馬就現了出來。

瞧瞧人家孫洋洋，再看看瞿影的住。

唉~

莫曉還在斟酌怎麼說服對方，哪知浩歌已經一口答應了。

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笑出了聲：“可以啊！很有樂于助人的奉獻神嘛！”

浩歌這人力充沛、樂善好施、懷正義和赤誠，莫名與自己有幾分相像，莫曉對他很有好。

如果今后真能分到同一個隊，也不錯。

夜。

莫曉安頓好父親，又去到了瞿影那邊。

“你怎麼又來了？”瞿影瞥了一眼。

從來沒有哪個信徒像莫曉一樣離不開。

“給你洗頭啊！”莫曉一把按住的腦袋，在瞿影木然一愣隨后掙扎之際，取出了一柄梳子。

“別！”莫曉嘆氣地邊梳邊問道，“瞿影啊，給你把頭發剪短你愿意嗎？”

瞿影原本是不愿意的。

不然也不至于留了這麼多年黑長直。

但不知為何，瞥了眼莫曉的短卷發，到背后輕又舒服的力道，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莫曉眼睛噌一下亮了！

“這可是你答應的哦！”

說完，生怕反悔似的，手起刀落！

剩下的短發，就好洗多了。

關鍵是省水。

沒辦法，孫洋洋太摳兒了。

“瞿影，大家都出去工作了，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呢？”莫曉一邊幫梳頭一邊問道。

瞿影想了想。

不覺得為天才的自己有什麼需要專門去做的事。

“沒關系，你可以住在這邊慢慢想。”莫曉笑了笑，忽然趴下，從后方抱了抱，“我打算參軍咯，今后可能不會常常見面，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哦！”

瞿影愣了愣，頰側傳來莫曉溫暖的呼吸。

直到對方已經離開很久了，這熱息似乎依舊縈繞不散。

瞿影了自己的臉，在鏡中看見一個干干凈凈的、全新的自己。

瞪大眼睛，趕用手擋住臉，又緩緩挪開。

直到再三確認，這陌生人是自己。

像個傻子一樣，在黑暗中，于鏡前站了半夜。

……

翌日一早，莫曉領了屬于自己的制服，與一群新兵一起，站在了野草營的訓練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