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懷負手踱進來，語氣十分溫和地問元墨：“砸好了嗎？”

　這聲慘將元墨從狂怒中喚醒，看著滾地痛嚎的許泰，第二下，再砸不下去了。

　的手一松，磚塊掉地上。

　姜九懷道：“帶進來。”

　黑蜈蚣帶著大夫進來。

　姜九懷道：“給他治傷，好生治，治到看不出一點傷。”

　大夫應個“是”字，開了醫箱，替許泰上藥治傷，手法十分嫻，片刻便包扎完畢。

　許泰瑟瑟發抖，完全不清姜九懷的路數，比起把他揍到滿地找牙的元墨，他恍惚覺得這個一直從從容容站在旁邊看戲的人更可怕。

　元墨原先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著帶著大夫，這會兒才明白過來。

　他什麼都安排好了。

　怔怔地看著他，低聲道：“多謝費心。”

　“以后記住了，下去砸人，千萬要帶上我。”姜九懷微微一笑，低頭靠近一點，輕聲道，“我再為你費點心如何？”

　他的氣息間有淡淡的酒氣，飄散在春夜溫暖的風里，聲音低，口齒纏綿，元墨忍不住臉上一紅，但依然強自鎮定：“哦？要怎樣？”

　姜九懷吩咐吩咐黑蜈蚣和白一，“拿著我的名帖，把他送到淮安府衙去，再去一封信給他揚州的惡妻，讓來府衙撈人。”

　黑蜈蚣和白一應命，彎腰抬起許泰。

　許泰驚恐掙扎：“不，不！不要送信！不不，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送信去揚州！二爺！真的是你家茉莉自己要跟著我的，真的不關我的事！”

　黑蜈蚣嫌他吵得慌，干脆在后脖頸切了他一記手刀，抬著他走了。

　小院徹底安靜下來，元墨神氣爽，喜笑開：“家主大人真是天縱英明神機妙算古來今來第一聰明人！”

　春天的夜晚，春風和，星子明亮。

　比星子更明亮的，是的眼睛。

　能看到這樣笑，便是費多心也值得。

　他角的笑容微微加深：“錯了，要罰錢的。”

　“我家阿九真是神機妙算！”元墨心大好，同著姜九懷向門外走去，走到門邊，回頭，“師兄，走啊！”

　葉守川怔在當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嗯。”

　回到天香樓時，茉莉已經服了藥睡下了。

　天香樓坊主著意討好，道：“夜也晚了，我收拾出了幾間屋子，管保干干凈凈妥妥當當，幾位爺不如就在這里歇息一晚吧？”

　元墨看元寶已經坐在茉莉床前打起了瞌睡，便向姜九懷道：“要不，我和師兄留下來，你們先回去？”

　姜九懷道：“今夜就歇在這里吧。”

　“可是……”可是他向來有擇席之癥，這些日子本來就沒睡好，真歇在這里，更睡不了。

　姜九懷知道要說什麼，一笑：“我干草堆都睡得下，還有哪里睡不得？”

　當下就這麼定了。

　經過廳上時，姜九懷才發現古凝碧，微微訝然：“郡主還沒走？”

　古凝碧低頭道：“十七公子同公主出去了，我一個人回去不便……”

　姜九懷頷首，轉頭向元墨道：“你到我房里來睡，騰一間屋子給郡主。”

　古凝碧和葉守川也是一驚。

　元寶眼睛：“阿墨要同我睡一屋的。”

　姜九懷道：“阿墨大了，不能再同你睡一屋了。”

　元寶道：“不要，我也大了。”

　姜九懷道：“正因為你們都大了，你在床上又占了太多位置，所以阿墨睡不下了，知道嗎？”

　元寶想了想，回憶一下自己在床上所占的寬幅，不由點頭：“對哦。”

　姜九懷微微一笑：“阿寶甚乖。”

　這抹微笑在夜中看來簡直像是會發。

　到了廂房，姜九懷朝眾人略一點頭，拉了元墨就要進去。

　葉守川一把抓手元墨的袖，道：“不如這樣，我同元寶一晚，阿墨睡我房里。”

　姜九懷目落在他的手上，慢慢出一個笑容：“你既然已經去過揚州，當知道阿墨和我的關系，我與阿墨同床共枕，非止一日兩日了。”

　這個笑容十分緩慢，含著一極其危險的味道。

　元墨夾在兩人中間，覺出一火藥味，連忙掙開葉守川的手：“師兄放心去歇息吧，有什麼事明天一早再說。”

　說著就把姜九懷推進了屋，轉關門之際，見葉守川還怔在門外，小聲道，“放心吧我沒事的！”

　門在面前關上，葉守川依然沒有回過神。

　這是今夜元墨第二次掙開他的手。

　他在揚州當然聽說過元墨和姜九懷的事，但他以為那只是謠傳。

　元墨是兒，不可能為任何人的男寵。

　可是，阿墨方才掙的手，眼前這扇關上的門，卻像是一記耳，在他臉上。

　“葉捕頭和二爺真好。”古凝碧開口道，“不過請葉捕頭放心吧，懷兄對二爺很是寵，他們在姜家也是同行同止，形影不離。”

　葉守川只覺得一苦的滋味在口彌漫，“是麼？”

　“是呀。若二爺是個子，這麼沒名沒份跟著懷兄確實不妥，但二爺是個男子，本就不講什麼名份，也就無妨了。”古凝碧說著微微一笑，“葉捕頭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的目和笑容都十分溫，溫得像鄰家的小姑娘，純凈而不帶一惡意。

　但葉守川卻莫名覺得出了這片目里的探尋之意，他迅速掙那些苦的緒，搖頭道：“老實說，即便是男子，這樣也不太好。唉，罷了，原本想著多日不見，能同師弟秉燭夜談，看來是不能了。”

　說著，向古凝碧抱拳行禮：“郡主，告辭。”

　古凝碧看著他走開的背影，臉上微笑一點一點消失。

　同床共枕什麼的，元墨確實是很有經驗了。

　鋪好床，先讓姜九懷睡下，然后打算去讓坊主再送一床被子來，還未直起，袖忽然被姜九懷拉住。

　本就半彎著腰，姜九懷只輕輕一扯，一個重心不穩，眼看便要跌在他的前。

　還好手腳遠比腦子快，間不容發之際，雙手在他側撐住了。

　姜九懷看看手里握著的袖，再看看居高臨下的姿勢。

　手太伶俐，也是不好。

　元墨只當他那一下是無心的，穩住之后便要起。

　只才微微一，姜九懷便握住了的肩膀，還來不及反應，姜九懷便帶著翻了個，連人帶被子，將在了下。

　樂坊之間多用紅，紅緞枕，繡著鴛鴦戲水，紅輕綃帳，著紅燭溫的，一切都是紅融融的，又喜氣，又勾人。

　元墨的本來就細膩，映著這大紅緞被，更像是一塊玉，通，細致生輝。

　姜九懷手輕輕扶上的面頰，指腹下傳來的，比玉還要潤，比還要，比水還要。

　“阿、阿九……”

　元墨明顯覺得姜九懷的眼神不大對，眸子好像都比平時深了許多。也不知是因為這姿勢還是這神，元墨覺得姜九懷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給極大的迫力，“……你是不是喝醉了？”

　空氣里浮著淡淡的酒氣，今晚其實兩人都喝得不，但酒量不壞，又揍了一頓許泰，酒氣早就撒得差不多了。

　而姜九懷平時就不怎麼喝酒，之前就覺得今夜的姜九懷好像過分溫了，這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本就是酒勁兒沒緩過來吧！

　元墨嘗試著從他的制下鉆出來：“你、你等著，我去給你弄碗醒酒湯……”

　“別……”姜九懷嗓音也有點不對，帶著幾分沙啞，他的頭低下一點，“你一個樂坊坊主，該當知道，要解酒不一定得醒酒湯吧？”

　元墨只覺得他的氣息噴在自己臉頰上，半子都微微麻，強撐著道：“我懂，我懂，你放開我，我去給你找伎過來。你有沒有喜歡的？阿云？阿蠻？還是小珠？想要別家的也行！我一準給你找來！”

　“喜歡的……”姜九懷的聲音低到了極點，每一個字都像是含在齒間然后直接送進的耳朵里，“不就在這里麼……”

　他的頭低下來。

　落在的上。

　紅綃帳暖，鴛鴦枕。

　紅燭芒微微晃，像是燭火也懂得了害。

　姜九懷閉上了眼睛。

　他覺得自己像是變了一只蝴蝶，在晨曦剛剛升起之時，去探采初放花蕊之中的甜。

　用力全的力氣克制，才能不壞了那的花蕊。

　但心中有有強大的貪婪，盡數采摘，涓滴不剩。

　元墨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腦子里空空的。

　在他的上來的那一瞬，神魂好像一下子從軀殼里逃逸，直直地飛了出去。

　是樂坊坊主，見慣風月，姑娘們閑來無事，還會彼此研討哪位客人功夫了得。

　和姜九懷水下渡氣好幾次，明明也是，可沒有哪一次，會像這次一樣，這樣的……這樣的……這樣的……

　那空白的大腦完全不知該怎麼形容這一刻的。

　的心跳越來越快，周開始發燙，好像突然之間獲得了某種疾病，讓昏昏沉沉，不過氣來。

　“阿墨……”

　姜九懷的聲音聽上去比還要燙，還要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