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持在養心殿里來回走著,不時,張堯躬邁著步子進來,他停下腳步,轉頭問他:“如何,換了?”
聲音里有些急切。
張堯便笑笑:“應該是換了,喜禾姑姑開始特意拿了一套潁川上貢的蜀錦制縷金穿花云緞,可姜醫嫌那服太浮夸了,不肯穿,奴婢看著最近才拿進去的,是前不久榮昌公主挑中那款,水綠,低調!”
蕭持斂眉想了一會兒,手在掌心上敲著,半晌后對他道:“去跟榮昌公主問問,如要送子一些不會被拒絕的禮,應當送些什麼好?”
張堯是跟著先齊王的舊人,算是看著蕭持長大的,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這麼上心過,是好事,張堯心里高興,痛快地應了一聲。
蕭持卻又覺得有些不妥。
“別說是朕要問的,算了,還是私下里打聽吧。”
張堯抬頭:“陛下是怕長公主殿下拿這事兒當話頭調侃您?”
蕭持轉坐到紫檀寶座上,心不在焉地說一句:“知道了定要見,鬧得不安生,再把教壞了……”
說完之后皺著眉頭看了看門口的方向,自己都沒察覺自己比以往話多,竟然還發起了牢:“怎麼換服這麼慢?”
張堯聽陛下談及榮昌公主,倒是很贊同地暗暗點頭,那可是大魏奇子,為人張揚古怪,在文那邊口碑可不怎麼好,畢竟后院里——
他正在那想事想出了神,忽然發現眼前一暗,蕭持從寶座上站起來,正看著他后面。
姜肆沒穿過這樣繁復的裳,盡管這已經是挑選的花樣最為簡單干凈的一套了,穿上去后發現自己連路都不會走了,好像步子邁著大一點都是給這裳抹黑。
拘謹扭著走進來,頭也不好意思抬,某一瞬間,想說還是換回去那干凈利落的短打吧,就算要做什麼擺也可以隨意扎到腰上,可這畢竟不是的家。
陛下嫌那服臟了,又能說什麼呢?
無奈地嘆了一聲,已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拈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織錦裾,輕輕跪下,輕輕叩首。
張堯滿意地打量著眼前的人,換了一服整個人的氣質也不一樣了,照他看,京城里也挑不出誰家的小姐比更惹眼,果然陛下的眼就是不一樣。
張堯等了等,沒聽見回應,他回頭一看,發現他家陛下竟然看出了神,雖然還是那副誰都看不的神,但如這般毫無反應就已經是反常了。
他抵著咳嗽一聲。
良久——
“平。”
姜肆下意識護著頭上的步搖輕輕直起子,又輕輕抬起站起來,蕭持看著僵的作,終是沒忍住輕笑出聲。
“連怎麼平都不會了?”
姜肆聽出他話中調侃,臉上一熱:“民實在是不習慣這些。”
“覺得不自在?還是不喜歡?”
陛下似乎很喜歡刨問底。
姜肆搖了搖頭,又害怕步搖甩到臉上,只敢輕輕晃下腦袋,無奈道:“都不是,是覺得不方便。”
蕭持走到前,姜肆覺鼻尖的沉香味道重了些,下意識想后退,便聽頭頂傳來他的聲音。
“你既已回到將軍府,有些禮儀規矩日后是一定要學的,穿打扮也一樣,不可以只隨自己喜好而來。”
姜肆茫然抬頭,不知他為何要跟說這些,而且也不聽。
“不過。”蕭持話鋒一轉。
“有個份,也可任你隨心所,放肆而為。”
姜肆不由得心跳加快,下意識問:“是什麼?”
追問的神太急切,迎上來的霧靄雙眸讓人生出一種難言的保護,蕭持雙手背在后,僵直的背脊忽然向前一。
姜肆覺他的臉在眼前放大,也不過是一個呼吸之間的事,剛剛還活蹦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嚇得后撤一步,手臂卻被人攥住。
蕭持眉頭輕皺,另一只手到頭頂,兩那支金步搖拔.出來,換了一個方向上:“應該是這樣。”
替戴好金步搖之后,蕭持推后一步,轉回到寶座前,卻沒再回頭,對道:“今日先如此,你回去吧。”
姜肆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惶惶地瞪大了雙眼,連呼吸都忘了,聽到陛下讓出去,下意識問:“不按了嗎?”
問完趕低下頭,胡行了一禮:“民告退!”
轉過匆匆離開,也不再邁什麼小碎步了,也不管頭頂上叮叮當當的頭飾了,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
張堯看著姜醫離開,回頭去看陛下,就見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
看夠了,蕭持放下手,轉坐下,輕輕出了一口氣,張堯忍不住笑,哪知蕭持突然扭頭看他。
“朕方才,是不是嚇到了?”
張堯想寬陛下幾句,可惜良心他說實話。
“姜醫還是霍將軍名義上的正頭娘子,陛下這樣做,是會多心的。”
卻聽陛下冷笑一聲。
“尋常人家的兒早已經知道朕是何居心了,偏還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那語氣,也不知是不滿姜醫“鐵石心腸”而發的牢,還是因為心意得不到回應而自惱。
但不管如何,總歸是讓陛下多了點人味,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張堯正喜滋滋地樂著,外面忽然有人通傳千統領求見,蕭持收起神,讓他進來,不消片刻,千流匆匆行進,單膝跪下:“陛下,二司傳來消息,齊王殿下三日后進京。”
蕭持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姜肆坐上了馬車仍在想著養心殿發生的事,如果說之前賞賜那些金銀珠寶只是為了答謝的救命之恩,那方才陛下為戴金釵的舉絕對不正常,本不像他會做出來的事,可到底是為什麼呢?
姜肆想破了頭也不知陛下用意。
馬車很快回了將軍府,姜肆心里一團麻,下了馬車后悶頭向前走,不知不覺到了正廳門前。
抬頭一看是會松堂,霍岐可能在里面,心里就更煩悶,轉要走時,卻忽然聽到里面傳來一聲驚呼。
“你娘子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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