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煙冉徹底地放下了。
不想去折磨江暉, 也不想再去麻痹自個兒。
在做出決定前,只在心里試問了一遍自己,這輩子當真能忘掉前世所有的一切, 放得下江暉,同旁人親, 重新開始嗎。
沈煙冉心頭的答案,是否定的。
不甘, 也是有的。
一年前, 在離開道觀那日, 沈煙冉雖恨其不顧孩子, 但心頭的那份不甘卻在不自不覺之中,已經慢慢地淡了下去。
死了,他也沒能獨活。
沈煙冉離開道觀的那日, 江暉曾放棄了尊嚴, 死死地拽住了的手,啞聲同道,“就算你不會再上我,我也不介意。”
沈煙冉知道他想讓自己去解他。
但沒有。
在知道江暉為了殉之后,并非沒有,而是心頭還未找到那個可以說服自己,去接他的理由。
也做不到僅僅是為了兩個孩子, 為了彌補上一輩作為父母的虧欠,勉強地同他親, 最后又在郁郁不甘中, 再一次步上前世的后塵。
是以,想試試,看看自己能不能忘記。
以為時間過去, 總會有相忘的那一日,此時看著滿院子的花卉,和那一張一張的畫像,終于想明白了。
不是想要忘記,而是在尋求心里的平衡。
尋求一個自己可以原諒他的理由。
前世江暉許諾給種的花,如今給了,前世讓自己耿耿于懷的那八年,實則他也并非是毫不在乎,也曾給過自己回應。
沈煙冉便也釋然了。
并非是江暉的花海了,也并非是他畫的那一摞畫像了,而是給了一個自己說服自己的理由。
安杏呆呆看著沈煙冉,立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激地語無倫次道,“小姐終于想明白,小姐放心,奴婢這就去請,請江道,不是......請將軍下山。”
安杏甚至忘了擱下手里的茶壺,一個轉險些同前來的管家撞上。
管家見安杏一張臉,又是哭又是笑的,嚇了一跳,“這,怎麼了?”
“沒事,高興著呢。”安杏說完,走了兩步回來,又才將手里的茶壺給了管家,“王叔幫我照看小姐一會,我去去就來。”
管家疑地提著茶壺進去,沈煙冉已經平復了下來,坐在桌案前,細細地翻看這些原本前世就已經該看到的畫像。
管家見埋著頭瞧得認真,進來也沒打擾。
輕輕地將手里的茶壺,和裝著一捧葵花籽的錦囊一并給擱在了手邊上。
**
江南藥材行的東家陸梁,半月后才到的芙蓉城。
沈家難得齊聚一堂。
沈夫人看了一眼旁埋頭繡花的沈煙冉,一個頭兩個大,最近是不出門了,也不出診了,卻突然折騰起了紅,半個月以來,沈煙冉已經繡了五個荷包,兩張手帕,都送給了院子里的幾個哥兒姐兒。
還供不應求。
“四姑姑手里這個,是不是我的。”
“怎麼可能是你的,我還排著隊呢,這只鴨子分明就是我先選中的......”
“你不是有了一塊帕子了嗎,你怎麼還要。”
眼見幾個小崽子要手了,沈煙冉及時出聲,“誰要不聽話,什麼都沒有。”
小崽子們的吵鬧聲,頓時安靜了下來。
沈夫人借著這功夫,適當地了話進來,“東家一個時辰前已經下了船,陸家要是不同意招婿,你嫁過去也行,橫豎你也喜歡江南。”
沈煙冉:......
沈煙冉無奈地道,“我都同母親說過多回了,人家陸公子對我沒起什麼心思,這回來,兒就也不是為了提親......”
一旁的大夫人突地捂一笑,“四妹妹還是臉皮薄,婆都已經上門了,東家不是為了提親而來,還能是來吃頓飯?”
沈煙冉:......
沈煙冉這才看了一眼今兒突然齊聚一趟的家人們,“陸家當真來提親了?”
“不然呢。”沈老爺難得嗆了一句。
今兒一早陸家的婆便來了,沈老爺,還有沈家的兩位公子都被沈夫人留了下來,放了話,今兒沈煙冉的親事不敲定,誰也不許做旁的事。
沈夫人沒理會驚愕的神,“早上陸家的婆已經登門了,今日你父親,哥哥嫂嫂都在,依你如今的年齡,咱們雖說也提不出什麼意見,但也得權衡一番,不能讓你吃了虧......”
沈煙冉終于舍得擱下手里的針線,轉過頭,直勾勾看向了沈夫人,“那可能有些晚了。”
沈夫人不太明白。
一屋子的人,相互狐疑地對了一眼,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沈煙冉埋著頭,含含糊糊地道,“母親上回不是說,除了太玄宗的那位江道士,我嫁不出去了嗎,是以,半月前,我派人給太玄宗的江道士遞了信......”
一屋子的人瞬間雀無聲,都愣愣地看著。
“你真.......”沈夫人愣了半天才開口,一開口話還沒說出來,門口的小廝,便進來稟報,“老爺,夫人,江公子來了。”
眾人:.......
江暉進來時,上還穿著道袍。
收到沈煙冉的信兒后,江暉什麼都沒帶,起便下了山,馬不停蹄地趕來,一風塵仆仆,比起上回,倒是有了幾分道士的模樣。
江暉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進屋后,被屋子里一雙雙的眼睛齊齊地盯在上,突地有些尷尬,“沈老爺,夫人。”
沈夫人這才回過神來,忙地招呼,“江道,江公子怎麼來了,快坐,坐......”
沈老爺,沈家的兩位公子,大夫人也回過神來,瞬間起,一陣熱的寒暄,待江暉座后,屋子里又恢復了安靜。
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前一刻還在議論沈煙冉的親事,如今退過婚的前家到場,還是個道士,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沈老爺看了一眼沈夫人,沈夫人也正在看他。
兩人對一眼,齊齊都看向了不知何時又埋下頭繡起了花的沈煙冉,沈老爺長吸了一口氣,只得著頭皮問道,“江公子今日來,不知有何事?”
“提親。”
......
“哦,提,提親,好......”饒是見過世面的沈老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尷尬地了一下胡子,轉頭同跟前的小廝道,“那,那什麼,奉,奉茶。”
“小侄同四姑娘的生辰八字,之前已經換過,并無相沖,另外彩禮在原來的基礎上再疊加,婚后無論是在芙蓉城,還是在江府,都可,沈老爺,夫人,還有什麼要求,小侄能做到的,都會一一滿足。”
沈老爺著實沒有反應過來。
再見江暉一道服,怎麼看怎麼荒唐。
此事重大,太過于突然。
“兩家重,重歸于好,是好事......”沈老爺干呵呵地笑了一聲,了一下大,將問題拋給了沈夫人,“你覺得呢。”
沈夫人還未開口,旁一直埋著頭的沈煙冉,突地說出一聲,“我沒意見。”
......
又是一陣安靜,還是沈夫人最先冷靜了下來,同江暉道,“江公子一路趕過來,怕是沒歇息吧?”沈夫人對著旁的沈安居吩咐道,“你先帶江公子下去洗漱,換裳,其他的事,咱們待會兒再議。”
“有勞二公子。”江暉起,跟著沈安居走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一屋子的人正松口氣,江暉卻又突然折了回來,徑直走到了沈煙冉跟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會反悔?”
沈煙冉抬頭,匆匆地掃了他一眼他上的道服,實在是不忍直視,又埋下頭,“不反悔。”
江暉角下意識地一揚,輕聲道,“那,你等我,我去換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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