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村長敲開了蕭家的門后,整整一天,蕭家眾人仿佛都踩在云上,有一種極端不真實的覺。
村長聽說了蕭英封侯的消息后,當場愣怔,等他反應過來之后,立刻拔就跑,急吼吼地來給蕭家報信。蕭家祖墳冒青煙,竟然出了一個侯爺,雖然不知新朝廷能存在多久,但那畢竟是侯爺,桐木鄉上上下下幾百年,連爺都出,更別說侯爺了村長興地一個趔趄,直接撲到在路上,但他渾不在意地爬起來繼續跑,眼看蕭家就要發達了,他現在得提前和蕭家打好關系,來當這個報信的吉利人,說不定蕭家的侯爺一高興,隨便打發他些好,他這一輩子都夠了。
村長大力拍門,蕭老夫人指揮三兒子打開院門,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村長你說什麼蕭英怎麼了”
寒冬臘月,村長卻跑的滿頭都是汗,他顧不得汗,恨鐵不鋼地看著這戶還懵懵懂懂的人家,幾乎恨不得自己替他們去大興城福,哦對,現在該長安了。
“別磨蹭了,趕去準備,一會京城里的貴人就要來了,別讓貴人看了我們桐木村的笑話”村長急切地說道。
這番變故把全家人都吵醒了,不蕭家,連隔壁人家都亮起了燈火。蕭玉麗和蕭玉芳躲在門后,探著頭觀院子里的事。
蕭玉麗回頭,低聲和蕭玉芳說話:“姐,你聽到了嗎,村長說大伯當了侯爺了。”
“我聽到了。”蕭玉芳點點頭,臉上的表既興又忐忑,朝大房居住的方向掃了一眼,語帶不滿地對妹妹說道,“你看,我早就說了吧,沒事不要去惹大房的那位。現在好了,他了侯爺的兒子,我看你怎麼辦。”
“你放馬后炮,之前的事又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你難道就沒參一手嗎”蕭玉麗不忿地嚷嚷,也想起年初的時候,們曾設計讓蕭景虎和祖母要錢買木馬,狠狠膈應了蕭景鐸一通。因為祖母偏疼二房,二房的人做起事來頗有些不管不顧,們從沒想過要給大房留一線,正如們從沒想過已經消失了十年的大房伯父居然能封侯。現在大房要發達了,蕭玉芳和蕭玉麗都有些慌,以后這該如何是好
蕭二嬸自然也想到了此事,胡披了服,和丈夫站在院子里,聽村長顯擺侯府的富貴:“你們不知道,京城里來的貴人,那氣度,那排場,真是我們想象不到的闊綽。我還聽貴人說,大郎蕭英這幾年不是失蹤,而是從軍了當年那班勞役走到半路就造了反,他兜兜轉轉投到宣國公容家軍麾下,隨著宣國公南征北戰,去年更是一起攻大興城,生擒叛軍,另立新帝。幾個月前,新帝將皇位禪讓給宣國公,宣國公登基,定國號為宣。圣上對有功之臣特別親厚,好些隨著圣上打天下的將軍都封了侯,大郎蕭英,就是靠著軍功,封了定勇侯”
前來蕭家湊熱鬧的鄉親都發出贊嘆聲,蕭老夫人喜得直掉眼淚,里不住念佛:“謝佛祖保佑,我就知道,大郎從小機靈,哪會不明不白地死在外面。原來是當了侯爺,好,好”
街坊鄰居都圍上來祝賀蕭老夫人,蕭二嬸聽了片刻,心里越來越不是滋味,最后忍無可忍,從人群里退了出來。
剛剛退出,蕭二嬸似有所地回頭,正好看到蕭景鐸站在檐下,似嘲非嘲地看著。
蕭二嬸僵地對蕭景鐸笑了一下,笑容中帶著都意識不到的討好,之后再也不想面對大房,立刻扭頭朝屋里走去。
蕭英現在一躍為了侯爺,眾人除了恭維蕭老夫人生了個好兒子,也在暗暗打量蕭景鐸。本來以為蕭景鐸只是一個喪父孤子,現在突然了侯爺的兒子,眾人都在暗自羨慕蕭景鐸命好,伶俐些的,已經圍上去和蕭景鐸套近乎了。
果然如村長所言,沒過多久,侯府來接蕭老夫人京的車隊就到了。膘壯的駿馬停在院門口,華麗的馬車將蕭家門前整條巷子都堵了,即使這樣,還是有好幾駕馬車進不來,著鮮的下人只能下車,親手將車上的箱奩搬到院子里。麗纖細的侍們聘聘婷婷地從馬車上下來,指揮著軍士下人搬東西放東西。一時間,蕭家不算小的庭院里滿了人,竟然連轉都困難。
一個穿著曳地長的子從院外走來,方才還伶牙俐齒地指揮著下人搬箱子的侍見到,俱都低頭行禮,恭敬又溫地喚道:“雪蘭姐姐。”
雪蘭只是隨意地點點頭,看也不看退到兩旁的人群,徑直朝蕭老夫人走來。
蕭老夫人看到來人,張的手心都在冒汗。
雪蘭托著長長的披帛,帶著一暖香,停在蕭老夫人三步遠的地方。然后起手臂,姿裊娜地行了個大禮:“奴婢雪蘭,見過老夫人,老夫人萬福金安。”
蕭老夫人臉一下子窘迫起來,慌忙擺手,想要扶雪蘭起來又怕弄臟了人家的服:“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你趕起來,我這個糟老婆子可不能讓你行禮。”
“老夫人當然得起,您是侯爺的母親,我們定勇侯府的老祖宗,誰的禮您都得起。”雪蘭站起,溫雅一笑。
蕭老夫人一輩子都和村里人打道,村婦也多是魯爽快,直來直往,什麼時候見過這等致講究的人。雪蘭長得,言談又頗會討老人歡心,沒一會,蕭老夫人就拉著雪蘭的手,再不愿意放開了。
雪蘭由老夫人領著認人,見每一個人時都笑容滿面,禮儀周全,蕭玉芳姐妹幾個見到,都訕訕低下頭,出自慚形穢的神來。
等走到蕭景鐸面前,老夫人忙不迭介紹道:“雪蘭,這就是蕭景鐸,大郎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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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哦”雪蘭挑起一邊眉,顯然有些吃驚,侯爺有兒子,怎麼沒聽侯爺提起過雪蘭不聲地打量了蕭景鐸一眼,這才笑道,“竟然是侯爺的子嗣,侯爺還不知道呢。雪蘭給大郎君見禮,等回到長安,讓侯爺見到大郎君,侯爺指不定要多高興呢”
“對對對。”蕭老夫人在一旁說道,“大郎離家的時候,蕭景鐸還沒出生,他走后一個月,大媳婦才診出有孕。說起來,他們這對父子也是坎坷,鐸兒從沒見過大郎,大郎也不知鐸兒。”
“這有何難,等回侯府后,大郎君就能和侯爺相認了。”
蕭老夫人呵呵笑著,蕭景鐸卻敏銳地察覺出不對來,他本就是父親的子嗣,為何要相認
但是面前這位雪蘭娘子卻淺笑地立著,看著他的眼神也并無隔閡,蕭景鐸拿不準到底是自己多想了,還是雪蘭確實話中有話。
蕭景鐸沒有糾結于此,他不滿地提醒蕭老夫人:“祖母,你還沒引見我母親呢。”
“哦對,我竟忘了。”蕭老夫人這才如夢初醒,一直不待見趙秀蘭,這些年只當自己沒有這個兒媳,現在一高興,就完全忘了趙秀蘭的存在。要不是蕭景鐸提醒,蕭老夫人還記不起自己這位大兒媳,蕭英的正經妻子呢。
趙秀蘭還有些弱,但面容緋紅,目中還帶著淚珠。等了九年,終于等到蕭英回來了
雪蘭臉上端著笑意,蓮步輕移,雙手疊地給趙秀蘭行禮。這樣一蹲,正好顯出婀娜的形來,雪蘭那如黃鶯出谷一般的聲音慢悠悠響起:“奴見過夫人,夫人萬福。”
趙秀蘭的臉上不知為何有些僵,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上的服,灰藍的上衫,洗的發白的下,袖口還著一塊補丁。趙秀蘭莫名不想站在雪蘭面前,偏過頭,踉蹌地往后退了兩步。
蕭老夫人嫌棄地看著趙秀蘭,心里暗罵“丟人貨”,面上還得給雪蘭陪笑:“就是這樣,一介村婦沒見過世面,雪蘭你不要在意。”
“祖母”蕭景鐸不悅地皺眉,出聲說道,“父親裂土封侯,母親就是侯夫人,你怎麼能這樣說”
“大郎君說的是。”雪蘭笑道,“夫人金尊玉貴,乃是福的命。能伺候夫人,是我們這些奴婢莫大的榮耀呢。”
說完,雪蘭沖著后喊道:“清荷。”
“奴婢在。”一個穿著綠的貌侍應聲而出。
“我將你調到夫人邊,以后,你要好好侍奉夫人。上京路上,若夫人掉了一毫,我唯你是問。”
“奴遵命。”清河低頭應道。
蕭老夫人被這陣仗嚇怕了,喃喃道:“趙氏什麼都能自己做,哪能使喚你們呢”
趙秀蘭也連忙擺手:“我不用,你們回去吧。”
“夫人此言差矣。”雪蘭笑道,“長安的夫人邊,個個奴仆如云,沒有奴婢的反倒有失份。我們出門走得急,沒帶夠人手,只能撥給夫人一個婢,等回到侯府,有一個院子的人都供您差遣呢。”
趙秀蘭還想再拒,蕭景鐸卻按住母親的手,道:“阿娘,你就收下吧。”
趙秀蘭自己脾弱,被人欺負也不敢還口,反倒最聽兒子的話。既然兒子都這樣說了,只能惴惴不安地點頭:“好吧。”
雪蘭邊笑容更深,又喚來兩個人,說要撥給蕭景鐸使。蕭景鐸看了眼那兩位帶飄香的侍,想也不想地回絕了。
雪蘭又勸了很久,蕭景鐸都不為所,后來,蕭景鐸干脆板起臉:“我說不要就不要,究竟這里誰做主”
雖然雪蘭才是實際上做決定的人,但蕭景鐸把這句話擺到明面上,反倒不敢應承了。雪蘭沒想到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小主子竟然這樣難纏,面上有些尷尬,只好勉力笑道:“沒想到大郎君主意這樣,是奴多事了,請郎君恕罪。”
“鐸兒”蕭老夫人氣憤地盯著他,不滿他給雪蘭難堪,就連母親都出不贊同的神。
對此,蕭景鐸只是輕輕哼了一聲,但還是堅持自己的主張。
躲在一旁聽的蕭二嬸低聲咕噥:“有人伺候他他還不愿意,真是裝腔作勢。”
而蕭景鐸從小耳力好,蕭二嬸的話正好被他聽了個正著。他側過臉,看到蕭二嬸躲在墻角后,裝作湊巧路過的樣子,而二房蕭玉芳、蕭玉麗兩姐妹也趴在墻角,既羨慕又畏懼地盯著他。察覺到蕭景鐸的目,們倆連忙扭過頭去,蕭景鐸看了眼恭立在自己側的侍,當目掃到們鮮妍華麗的飾上時,他出了然的神。
蕭二嬸利用蕭景虎搶奪母親醫藥錢的事還歷歷在目,當時的氣憤和憋屈仿佛還在昨日,然而這才過了多久,如今就連最囂張的二房也不敢直視他。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失蹤九年的父親歸來了。
父親派來的人到達蕭府后,連著幾天蕭景鐸都覺得神清氣爽,仿佛多年在口的郁氣終于發泄了出去。父親回來了,而且以一種他想都不敢想的姿態,榮耀加,錦歸來。他不由對尚未蒙面的父親期待起來,祖母和母親都說他極肖父親,不知當了侯爺的父親,到底是什麼模樣呢
蕭景鐸坐在回京的馬車上時,心里還在想,這樣真好,父親回來了,以后,再沒人敢欺負他們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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