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春園里綠草如茵，蘭桂飄香，顧重的心卻像被潑了一鍋熱油似的，上下翻騰平靜不下來。

終于明白剛才那宮是怎麼回事了，茶水是正常的茶水，一來，怕會聞出來心生防備，二來，側殿里那麼多人，要對下手也不容易。所以，茶水潑服僅僅是第一步，最關鍵的地方怕是在更間。

若不是皇后娘娘召見，若是真的去了更間，此刻等待的，恐怕就是跟華榮孤男寡共一室被人捉.百口莫辯吧。

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設計自己，大姐姐可真是看得起！

顧重看著華榮道：“那你剛才去了嗎？”

“我去了。”華榮點頭道：“因為送信的是顧家大小姐邊的婢，我還以為顧小姐出了什麼事，毫不猶豫地就去了。”

那丫鬟一臉的嚴肅，說顧重有很重要的事找他，他心里一遍一遍地想著會是什麼事，甚至想象出許多妙的故事。人雖然在飯桌上，一顆心早就飛走了。好不容易等到散場，當即便飛也似地去了九曲橋。

九曲橋上的確有個亭子，朱紅的亭子建在水上，四面雕鏤槅子糊著月白的絹紗，亭子窗門閉。

華榮突然就遲疑了。

他想起瑤琴節前，他跟顧重說話時，顧重小心翼翼地尋了視野開闊人來人往的地方，想起阿敏阿納兩人寸步不離地守在顧重邊，再一看這亭子遠離人煙，門窗關閉，心里就覺得不對勁。

顧小姐就算要找他說話，也絕不可能到這蔽的地方來。這里是皇家行宮，一旦被人發現難免會給人留下孤男寡共一室的把柄。

華榮頓了頓道：“我當時并未進素錦亭，只站在九曲上等侯。等了約莫有大半個時辰的景，還不見顧小姐來，可巧遇到一個宮，問了才知道皇后娘娘這邊已經散了，這才急匆匆趕過來。”

華榮面凜然地著顧重：“顧小姐，你跟令姐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呵！大姐姐素來小心謹慎，說話做事不給人留把柄，這一次為了取信于華榮不惜豁出去用自己邊的人遞信。這里可是皇家行宮，哪來的自信一定能讓自己自己摔了個大跟頭，又是誰給撐腰？

是靈璧郡主還是另有其人？

“華公子說錯了，我跟顧重華不是有誤會，而是有嫌隙。”顧重怕自己此刻言語不清，以后華榮會被顧重華利用，索毫不避諱道：“一母同胞的姐妹都難免會生出齟齬，更何況我跟還是兩個房頭的。從前我們姐妹關系還算過得去，可自打我為先生的弟子之后，我這個大姐姐就看我不順眼了，一直想讓我出丑，給我一個教訓。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了。，華公子以后不要再輕信任何人的話。我如果真的有事找你，必定正大明地寫了帖子給你，絕不會做出這種蠅營狗茍的事來。

“我就知道是這樣！”

當時接到信的時候，華榮有多開心，此刻就有多憤怒。

他握了拳頭朝空中揮舞了兩下，臉也漲的通紅。

“顧大小姐是名門淑媛，還是蕊珠書院的赫赫有名的才，沒想到里卻如此齷齪，連自己的妹妹都要設計。”

一方面氣顧重華設計他心上人，一方面為自己慕顧重的心思被那種人看穿而惱怒。

見他與自己同仇敵愾，顧重心中微暖，華公子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若換做是別人，必定毫不猶豫地來質問為何會食言，為何要故意戲耍他了吧。

雖然已經進八月，可白天還是很熱的，他白白地等了大半個時辰，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擔心的安危，還將事實真相告訴。

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的。顧重華那種人，本不值得華公子這個好人為生氣。

“今天的事多謝華公子前來告知，現在事已經過去了，我也沒有到傷害，就是害華公子白白等了大半個時辰，又特意跑過來跟我說了這樣一番話。”

顧重雙手疊，微微屈膝給華榮行了一禮：“多謝華公子。請公子也不要再生氣了，否則就是我的罪過了。”

華榮本來沉浸在自己的緒里，正是又惱又氣，顧重突然這般客氣地行禮安他，他一下子變得守住無措，只紅著臉道：“顧……顧小姐不用客氣，我……我不生氣了，你也別生氣了。”

一張就會結，這都兩三年了，這個病還沒改。

顧重不由噗呲一聲笑了。

這一笑，華榮的一張臉更加紅了，一顆心也撲通撲通跳個不止。

顧重自知自己失禮，忙道：“今天的事多謝華公子了，華公子若有事，就先回去吧，我在這里等人。”

這里風景優，還有顧小姐在，他其實是很想跟多說一會話的，畢竟一晃又是兩個月沒見面了，他心里一直想著。不知道顧小姐這兩個月過得怎麼樣，上次對琴他臨時變卦有沒有生氣，是不是跟他思念一樣時時刻刻惦記著自己。

想起瑤琴節，他眼前不由就浮現出跟王九郎對琴的樣子，男子英氣人，子貌無雙，琴聲相和，是那麼的和諧登對。

華榮心發苦，有千言萬語想對顧重傾訴，可話到邊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那我先走了。”華榮心里憾，給顧重回了一個禮，不舍地看了一眼，就轉走了。

堪堪朝前走了幾步，他突然轉過來來，回到顧重邊。

“顧小姐，我有話要跟你說。”

今天如果不說，以后恐怕也沒有機會了。他喜歡，心里夢里都是，為輾轉反側，失神恍惚，一顆心像在半空中懸著一樣，空落落的沒有著落。

他不想在這樣繼續下去了，他要向表明他的心意。

他要說什麼，顧重其實有些知道的。華榮跟說話時的樣子，看的眼神，時不時的會泄他的心意。

他不說，就裝作不知道，畢竟這對的生活其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但是心里卻一直希有機會跟華榮說清楚，華榮是好人，他值得好姑娘對待。

“華公子，你有什麼話，只管說吧。”顧重道：“算起來，我們也認識有兩三年了，華公子不必客氣，直說就是。”

著華榮的眼睛，眼神一直很平和，華榮對對視，頓覺勇氣大增，朝前走了一步，深深鞠了一躬道：“顧小姐，自打第一次見你，我就很喜歡你。我想每天見到你，想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想好好的對你，如果我去顧家提親，你會答應嗎？”

他抬起頭，直視著顧重，一雙眼睛里都是期盼，那手蜷在袖子里，微微抖。

顧重的表沒有任何變化，沒有驚訝，沒有憤怒，也沒有，好像他說的不是求婚，而是一件極普通的事一樣。

華榮抿了抿，等待著的回答。

顧重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能得華公子青睞，是我的福氣。只是我暫時沒有嫁人的打算，華公子還是另聘名門淑媛吧。”

“我可以等！”華榮不等說完，就趕道：“你不愿意，我不勉強，但我可以等的。我母親雖然只有我一個兒子，但我卻有九個堂兄弟，我就是遲一些親家里人也不會催的。你暫時不想家人親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等到你愿意嫁人了，我再去提親。你一年不愿意我就等一年，三年不愿意，我就等三年，五年，十年我都可以……”

“對不起。”顧重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華公子，我其實心里有喜歡的人了，所以，請華公子不要為我浪費。”

華榮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他木木地看著顧重，苦笑了一聲：“多謝顧小姐實言相告，我……我明白了。”

顧重點了點頭，松了一口氣。

終于把該說的話說清楚了，華榮是個明白人，定然能早日想通，將忘掉的。他們不過是幾面之緣，華榮會喜歡，也不過是因為從前沒有接過年齡合適的孩子而已，等他有了真正的喜歡的人，再回頭看今天，定然也會為這段青的年時發笑的。

顧重以為話都說清楚了，華榮一定會走，沒想到他突然問：“顧小姐心里慕的人是王九郎吧？”

乍然被人揭開心底的，顧重腦袋里“嗡”的一聲，全的都涌到臉上。

華榮見原本平靜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就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唐突了佳人。

他心里又是自責又是難過，忙焦急地辯解：“顧小姐，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要窺探你的心事。我只是覺得如果你真有了喜歡的人，也應該是王九郎那般才華人品才配得上你的喜歡。你別生氣，我……是胡言語的，你……你就當我得了失心瘋……別把我的話當真……”

他手忙腳，語無倫次的辯解，顧重的心卻漸漸平靜了下來。

華榮，真是個善良又的男孩子，面對這樣的人，沒有辦法撒謊，而且就算自己不說，他也已經猜到了，再繼續遮遮掩掩的，反而可笑。

“華公子，你說的沒錯，我喜歡的人的確是王九郎。”

喜歡九郎，是心最大的，為了這個，傷心過，難過過，憧憬過，甜過，也心酸過。那種妙的無以言說的酸甜滋味，只有經歷過暗的人才懂。

以為自己不會對任何人說起呢，沒想到這話也并不是那麼難以啟齒。

這世上喜歡九郎的孩子那麼多，多一個又算得了什麼呢。喜歡九郎，也并不是什麼恥的事。

就算華榮早有準備，可親耳聽到自己自己喜歡的人說喜歡別人，他的心還是忍不住一痛。

“顧小姐，我……你能有這麼好的歸宿，我很開心，很開心。那天你跟王九郎對琴，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是一對了……我真是不自量力，竟然癡心妄想，還以為自己可以有機會與你對琴……”

華榮語氣凝，雖然一臉痛苦，可還是極力想做出一個笑臉來。

他以為顧重跟王九郎一起擺了他一道，故意秀恩給他看。

“不是的！華公子，瑤琴節那天我是真的想跟你對琴的，我看你沒有起才選了九郎的。”顧重趕解釋：“我跟九郎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現在并沒有在一起。”

沒有挑明，沒有告白，更沒有定親，跟九郎到底是什麼關系，連自己都有些說不清。

華榮卻愕然：“你是說，王九郎并不知道你喜歡他？這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

顧重突然有些心虛，不敢直視華榮的眼睛：“九郎他……應該是……知道的吧。”

也就是說，并沒有告訴王九郎的心思，而王九郎也沒有對表示過慕之。

“顧小姐，你怎麼這麼傻！”華榮突然有些生氣道：“王九郎若是喜歡你，他豈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在一旁而無于衷？一個男子，若真的對子有意，他一定會……一定會明明白白地告訴，告訴他對的心意，告訴，他想娶。給承諾與婚約，這才是對心子最大的尊重。”

“喜歡王九郎的姑娘太多了。”華榮心痛地著：“你還是趁早為自己打算，不要這樣傻傻地……總之，你是個好姑娘，愿意真心待你的男子多的是，你不必在王九郎這一棵樹上吊死。”

一聲聲，一句句，無一不是為打算。

顧重沒想到華榮竟然這般善良，更沒有想到他能這般為無私地為考慮。